其实,曾尚才在他成亲的第二日,便正经带着妻子上门给姑母磕过头。
锦华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躲在房里没出去,省的见了彼此都不自在,何苦来哉。其实心里也有些鄙视自己胆儿不够肥,怎么一想到要见他就浑身不得劲呢。
当然,曾氏也没多少好脸色给侄子,虽然碍于面子受了新婚夫妇的礼,但始终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曾尚才自然没办法多坐,只片刻的功夫便带着锦凤告辞了。
自此之后便再没见过。如今适逢中秋,又是一个大日子,他便又来了。
好吧,反正自己已经订了亲,大家都是成亲人了,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反而显着自己心虚似的,索性大大方方去见见呗。
锦华把心一横,特意穿了“花想容”开张时推出的一件珍珠盘扣的玉色斜襟长褙子,配了浅鸀色的罗裙,发间也插了一只珍珠发簪,与衣裳相映成趣,周身上下收拾利索了,这才抬脚去了上房。
曾尚才依然是玉树临风,目若朗星,风度翩翩少年郎一个。锦凤则面生红晕,不时的偷偷打量夫君的脸色,眉眼间尽是情意,俨然还是新婚妇人娇羞的情态。
大家行了礼落座,曾尚才虽然初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就垂下眼去,掩去了眼中的神色,再抬头时只看向姑父、父母,脸上晦涩不明,却始终再没朝这边看一下。
锦凤却不时的偷眼打量锦华的打扮,脸上的笑便有些勉强,又拽了拽自己精心打扮、想一鸣惊人、如今看起来样式实在“普通”的大红衣衫。
等这姑娘纠结完了衣裳问题。又开始舀眼睛在自己夫君与锦华两人之间来回的觑,想要探究点什么。看两个人都是一本正经的坐着,似乎连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锦凤心里莫名的一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望。
锦华才不管她如何敏感、纠结,只管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她是故意精心打扮的。她深知这位堂姐的脾性。今儿与她夫婿联袂而来,不管背地里两个人过的怎样,当着人的面,肯定要趾高气扬秀恩爱的,一定会摆出夫妻情深、情投意合的样子来。
她自己倒也罢了,这岂不是生生刺了母亲的眼?
这可不行。所以,在他俩面前。自己反而要精心的装扮,稳稳的压她一头,气势不能输人,母亲心里才舒坦些。
此时,曾氏脸色平淡。只坐在椅子上,却没怎么说话。
二爷看了一眼妻子的脸色,不好让场面冷下去,只好勉强出头,问询起曾尚才的课业来。
说起这个,两人话题倒是颇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不至于冷场。
这边锦凤也是个能言善辩的,时不时的也能插上几句嘴。气氛也算过得去。
锦华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里颇有些恍惚之感。
看他身上穿着细棉布直缀,制作精良,发间一支碧玉簪束发,打扮不俗,气色看起来不错。日子应该过得挺好的吧?应该用不着再想以前那样为了生计偷偷摸摸的出去贩卖字画了吧?
如果前世时自己不一意孤行,非得哭着喊着嫁给他,两家俱是一贫如洗,结果便是互相掣肘,那么,自己和他也许就都用不着那样艰难的活着了吧?平安也不会。。。
说来说去,竟逃不过母亲常说的一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
只是如今一切事过境迁,尘埃落定,两个人的命运终于分叉,不再有交集,此时再忆起前尘往事,尽管丧子之痛仍然让她心悸不已,额外却也有一种置身事外的释然和庆幸了。
当然了,其实刘锦华还有些说不出的郁闷。
怎么这人离了自己反而过的更好了呢?!难道自己上辈子做人竟如此的失败么?
不过,见二姐虽然满腔的情意似乎都溢了出来,可那人却连眼角的余光也没回应,锦华心里,又有些可耻的平衡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间隙,赵叔欢欢喜喜的自门外引着一人过来,大黑依然跟在后边狂吠不已。
“老爷,夫人,李少爷来了。”
不会吧,怎么这么巧?!
锦华有些回不过神来,只呆呆的跟着众人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