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点星如灯,大地原本微融的雪水再次凝固,屋宅檐上的冰锥冷厉如弯刀一般,寒意四溅。
屋宅内,奢华无比的窗框旁,紫檀香木制成的书桌上点着一盏高脚油灯,灯芯沁在乌黑的油脂内浑然不知,散发出丝丝昏黄的光芒。
昏黄的光芒映she着桌上那本厚厚的古老典籍,还有离着典籍不远处那张蜡黄消瘦的脸庞。
灯旁是一少年,其眼眸如星辰明亮,身体却像桅杆一般干枯。
少年赤着的枯瘦上身扎满着银针,说是银针,其实便是普通农家闺妇刺绣所用的绣花针,分布于天盖穴、膻中穴、期门穴等诸多穴位各处,他面似古井,但停留在泛黄书页间的褶皱手指却是剧烈的颤抖着,罕见的还有着几滴汗珠凝聚在指尖,久驻不落。
“曾一直想知道虚空的另一边是什么,现在终究是知道了!”
“呵,呵呵……天意弄人啊!”
自嘲一笑,桌旁枯瘦少年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复杂,像是极力在抑制心底的那股无言愤怒,又仿佛是在挣扎、惆怅、犹豫、徘徊着什么……
少年是夏言,或者说又不是夏言。他的意识不属于这个世界,准确的说是属于另一个叫做大明嘉靖年间那个世界,他是妙手回chun神医李时珍的师傅,也是武道巅峰,仅四十岁就看破世俗的绝世高手,他是李一针。
就在刚才,下午黄昏入夜之际他破碎虚空来到这个世界,便有了那方才室内的旖旎一幕。
现在他成了夏言,或者要开始扮演夏言这个角se!
夏言想发怒,想怒斥上天不公,但在察觉了自己身体如今的状况后,他却又不敢有着丝毫剧烈的情绪波动,因为这副身体竟然在八岁时便开生忌,通俗说便是行房事,而至如今十六岁,八年时间竟然未曾有一ri停歇,从而导致这副身躯jing匮气虚,差点达到了jing尽人亡的地步。
或者说,已经达到了jing尽人亡的地步了,因为,此夏言已然非彼夏言!
仅仅这般也就罢了,然而更令夏言愤怒和不耻的是,在盛天国度生活了十六年的那个灵魂,因在其父夏拙的庇荫下,除了寻花问柳霸占民女之外,竟然连盛天国度的统治者是谁,除盛天之外还有无其他国度,盛天国度的官场怎样区别,武功实力怎样划分竟然一无所知,俨然与废物一般无二。
堂堂武道巅峰的强者,竟然破碎虚空之后拥有了这般的废材皮囊。
怒火在心中咆哮,但却不敢发泄出,这种感觉就像是感冒后想咳嗽,但在酝酿了许久之后却发现突然咳不出来,那种与天作对的无力感,如吃苍蝇的难受感深深刺痛了夏言那颗拥有强大jing神力却极为脆弱的小心脏。
“今天开始,至少五年内不得再开生忌!”
医术上,拥有“圣手”之称,夏言在略微查探了一下身体内的状况后,轻叹道。
语气中满是不甘!
路漫漫其修远昔,吾将上下而求索!
提笔上书,夏言在桌上那本厚厚的典籍上用颤抖无力的手提下了这样一句话,这是他对ri后生活的信仰。
昏黄灯光下,乌黑稠墨的字在发黄的典籍上异常显眼,墨字力透纸背,点如坠石,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似书法家大师笔锋,但更像盖世豪杰之神魄,然而就这样出自于这名干瘦如材的普通少年手中。
夏言在破碎虚空十年前收李时珍为徒后,便手不触笔,目不视书,但那已经通透到骨子里的手法、医术都未曾有丝毫懈怠。
枯指将典籍缓缓合上,在翻过几页之后,夏言的身体便不能承受这般强度的负荷,此刻的他着实惊讶,这样的身体状况,以前的那个灵魂竟能在长年累月的房事中坚持这么些年,想必定是大忍之人吧!
有些困乏,夏言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旋即将上身扎满的银针一根根拔掉,随着银针从肉中拔出,微红的针眼处,片片似桃花的血晕从其中缓缓渗透而出,加上那满身的针眼,显得触目惊心。
“这国度名为盛天,盛天一天君名为洪涛,盛天以武入道,以武为官,官者以武论阶……”
典籍上的一段段文字浮现在夏言脑海,顿让他心头愉悦起来,按照典籍上所述,这片大陆竟然尚武之风极浓,盛天的所有官职经由武力来定,不设限,武力最高者竟然能够直接挑战天君,若侥幸成功,可成为盛天国度掌权者,即是天君。
天君,百年内若无陨落,未被挑战失败,便可以化茧成蝶,长生不死,羽化成仙!
“竟然可以这样,可以这样……”
夏言嘴角微浮,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在他身体中奔腾,前嘉靖年间文风盛行,皇权笼罩,他可没此等机遇,武道巅峰,但仍是俗世之人,因此他对皇权、羽化自然也欣然向往,而如今终究是有了机会。
哪怕仅仅是一线,也让他看见了曙光!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