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佟海昨天刚回了趟老家,这是杨邵文要求他回的。主要是杨邵文不想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一直这么僵下去,公司业务扩张开始稳定后,他便催促卢佟海回去一趟。
另一方面,在杨氏布业公司的手拉机和家庭代工制的冲击下,县城那些布行的ri子一定不太好过。杨邵文觉得目前自己也有些谈判资本了,便想试着与县城那些布行讲和。他们放行机纱布,而他答应给这些布行供应一部分布匹。一来,公司货源一下子暴增好几倍,自己的出货渠道有点吃紧。另一方面,在本地市场出货,运输厘金等各项费用低廉,利润率更高。虽然,本地的土布市场其实已经被机纱布慢慢渗透,但在行会的阻挠下,要全力攻破本土市场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他让卢佟海回去,既是想让他缓和家庭关系,也是希望他能劝服卢广胜收回对机纱布的封杀令。不过没想到的是,才一天的功夫,卢佟海就回来了。
“佟海,与你家老头子关系好些了吗?”
“别提了,老头子还以为我回去是向他示威的呢,什么意见也听不进去,咱们公司答应给他供布,他也不稀罕!”卢佟海显得有些气哼哼的,看来在家里的待遇不怎么样。
说起来,目前的杨氏布业公司比起县城的那些传统布行,境况要好不少。杨氏布业攻破本地市场是时间问题,而这些传统布行如不作出改变那倒闭关门也是时间问题。杨氏布业在县城的布行面前明显是强势的一方,而布行看起来更像是被怜悯的可怜虫。卢广胜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不肯接受杨邵文的讲和也不奇怪。
卢佟海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我家那老头子,如今只当自己是武进布业公会的会长,广昌隆的东家却是当的越来越不像话。自己的买卖一落千丈,收上来的土布只有原来的三成他也不管。只责怪我们引入机纱,说什么本地布业从此动荡,纺织户们要流离失所、衣食无着。靠,神神叨叨的,真把自己当县太爷了!”
他这次回去,也是不愿看到老头子辛苦大半辈子撑起来的广昌隆一下子倒闭,这才借着讲和的由头想给广昌隆重新续上货源,不料自家老爷子根本就不领这个情。
杨邵文对卢广胜没什么太大的恶感,虽然他带头封杀自己,但更多的是出于公心。自己眼下已经熬过了难关,过往的一些过节,他就更不会放在心上。
他为卢广胜辩解道:“你家老爷子年纪大了,对钱财或许看得淡了,更多的还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希望本地的行业能健康发展,纺织户们有一碗稳当的饭吃。”
“你倒是心好!”卢佟海有些不屑道:“他倒是境界高,但别人可不领情。”
杨邵文转头望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昨天,县城里刚刚成立了一家联合布业公司。是周恒源带着其他八家布行开的,单单撇掉了我家的广昌隆,看来他们对老头子这个会长也是满肚子的意见,这是当面打脸了。”
见杨邵文对这家联合布业比较有兴趣,卢佟海便将他了解到的情况作了番介绍。
最后他忿然道:“反正,这家联合布业什么都学我们。学我们建船队,学我们引入机纱,学我们制手拉机,学我们搞家庭代工模式。就是这个联合布业,也tmd叫股份有限公司,真是脸皮够厚的!”
杨邵文也有些愕然,他没想到对手的反应这么剧烈,不但开始接受机纱,而且一步到位,将他们杨氏布业的商业模式全套照搬。
卢佟海补充道:“联合布业的总经理是周恒源的儿子,叫周逸飞,刚从英国的曼彻斯特学成归来。他们的机纱,就是通过他与怡和洋行搭上的关系。”
“嗯,还是个海归!看来咱们是遇上对手了。”
杨邵文右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