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暴雨梨花针是她大哥哥林镜之予她的,是她母后亲自设计的暗器。就是死,她也要和暴雨梨花针待在一处。于是,武念亭使力拉了拉,想将暴雨梨花针拉脱长鞭的限制。万不想天生的神力将魏缘拉得一个踉跄。
由于魏缘没提防武念亭的力道,又由于武念亭紧拽着暴雨梨花针不放手,于是在魏缘的一个踉跄之下,维持二人平衡的长鞭便惹得武念亭往后倒了倒,脚也滑了滑,差点被脚下松软的泥石带到坡底下。
与此同时,一旦站稳的武念亭不再客气,牢记师傅教她的先发制人的师训,再度启动了暴雨梨花针的机关,仅剩的银针再度直扑魏缘的面门而出,她想迫魏缘松手。
长鞭被武念亭拽住,挥不了银针。魏缘只得一个腾空翻起,堪堪避开所有的银针,然后稳稳的落下,站定。接着‘哧’了一声,笑看着武念亭道:“还有多少损招,都使出来罢,我要你死得心服口服。”
武念亭却是笑着从靴子中抓出一包药,往空中一洒,道:“你抓不住我的。”
魏缘下意识急忙屏住呼吸,不再说话,眼中也有了戾气,写着‘又想骗我’四字。
魏缘是在那种生活在绝对服从她的环境中长大的,不想今夜在武念亭手上碰壁数次,只觉得是她人生中的奇耻大辱。眼见着武念亭又想唬弄她,想着前几次自己傻傻的还相信了武念亭的鬼扯,眼见着武念亭因了使力拽着长鞭想保持平衡而搞得脚下泥土在不停的滑动、松软,魏缘突地诡异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唇边摇了摇,示意武念亭不要动,然后在武念亭诧异的眼神中,魏缘便那般松了手上的长鞭。
本就一直紧拽着暴雨梨花针,一个不防,武念亭的身体突地往后倒去。紧接着,她‘啊’了一声,随着山石一迳的往坡下翻滚。
下意识的,魏缘本想出手相救,但中途她又住了手。她想看看,缺胳膊断腿的武念亭再或者是被山石划得破了相的武念亭还能不能入上官澜的眼。
再说武念亭,就算不停的在翻落,她却清楚的知道要抱着头,还要紧拽着暴雨梨花针,因为它是她母后的东西,是林镜之送予她的宝贝。一定不能丢,一定不能丢。
好在随着肉圆子第二次长睡后醒来,又褪下一层蛟皮,于是她师傅命天衣将那刀枪不入的蛟皮制了件软蛟衣予她穿上。是以在滚落山坡的过程中,武念亭虽然有撞到过石块,也有被尖细的石头刺得胳膊、腿、腰巨痛的,她却并没有受伤。只不过因她双手一直护着头不敢掉以轻心,是以她的手背还是被一些泥石划伤,也被一些尖细的石头刺伤。
便是手痛得厉害,武念亭也不敢松了紧抱着头的双手。
在她转得天翻地覆的功夫,觉得这个坡也未免太陡了些,只怕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终于有个东西拦住了她,而且那个东西很柔软,就像一双大掌般将她托了个满怀。
晕头转向中,武念亭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冒金花,四周的一切仍旧在不停的转着眩着。她不得不再度闭上眼睛。
只到不再觉得头晕脑晃,她才将眼睁开,猛然便看进一双冰冷的眸中。
话说,这是个男人吧,而且是个长得相当漂亮的男人。如果不是他那浓浓的剑眉入鬓,她真要将他看成女人。一个比师傅长得还要美的男人。如果这个人和她师傅站在一处,那他们……
她一迳想,一迳便被男子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银丝所吸引:这银丝怎么这么熟?
一时间想不起,于是她顺着银丝往下看,然后便看见那银丝上挂着一颗黑乎乎的牙齿。
话说,这应该是牙齿吧。
还别说,这由牙齿、银线而成的挂饰一黑一白的配着还挺好看,挂在脖子上特别的有味。无形中让眼前的男人充满了异域的魅力。
突地,武念亭震惊的抬眸,看向那双仍旧冰凉、冷硬的眼眸。似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回放。
有一年,她师傅说,“这银线是天蚕丝,可伸缩,负力可达百斤。也是一绝好的暗器。我教你,怎么使用它。”
也是那一年,她将那用银丝穿就的牙齿送予了某位少年,并说,“今天认识你很高兴,我也总算是见识了一回什么是一见如故,这个送给你……这是我今天拔掉的牙齿。你会不会嫌弃它……我教你啊,这银丝线是天蚕丝编织成的,可以用于近身防身杀敌……”
也是在那一天,她和那位少年结拜成了兄妹,然后她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又因救人而大病一场,等再次清醒的时候他早已远去。后来的这许多年中,他们这结结拜的兄妹中间唯一的一次交集便是她托合州的席老爷子给他带去一封信,而他也托席老爷子给她带回来一封来自大业国的信。
“二二?!”武念亭惊呼。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仍旧抱着她的男子。
本还在凉凉的看着她的男子,因了‘二二’之称,眼神一变,颇是诧异。
“啊,你是二二是不是?”也顾不得身上的痛了,胳膊、手臂、腿、腰上的痛她都不在乎了,武念亭挣扎着脱离了男子的怀抱,然后激动的坐起来,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有啊,有啊,仍旧有少时的影子。眼前这男子明明就是那个御花园中和她结拜的少年嘛。
男子确实是东方二二。
他确信自己不认识一个额间长着梅花痣的女子,无论是大业国还是东傲国,他都不认识。若在以往,女子皆近不了他的身,之所以今天救了武念亭也纯属巧合,之所以一直抱着武念亭且没将她一把甩开也是受她额间梅花痣的影响。
所以,他待武念亭就有些与众不同了。可万不想,她似乎认识他。“你是……”
“我是天珠啊……武念亭……明镜公主……啊啊啊,你居然忘了我么?我就是那一年和你结拜的大头鬼啊,对了对了,还有小青、肉圆子、鹤殇、鹤殇……”
一顺溜说出那一年所有的‘暗号’,东方二二那双诡谲冰冷的眸也是越睁越大,内里的冰凉诡谲渐无,荡起的皆是难以置信和兴奋,最后颇是失声道:“天珠,你就是天珠?”
“嗯嗯嗯,是我、是我。”
“你,你怎么长这样了?”
“我,我一直就这样啊。啊,对对对,我长大了,当然就不一样了,和小时候的容貌就不一样了。”
摸着她额间的梅花痣,东方二二道:“我记得原来你没这个啊。”
“怎么可能,一直就有,我出生就有了。”
细想了想那天的情景,东方二二猛地拍头,大悟道:“你那天牙痛又经拔牙后脸肿得像个大头鬼,还帖了药膏。我只看得见你额间黑兮兮的一坨,还以为是你病久了后印堂发黑的下下之兆。原来居然是梅花痣。”
“正是,正是啊。”
“你怎么从山坡上滚下来了。”
随着东方二二话落,武念亭这才想起她是被魏缘追杀滚下山坡,差点连小命都没有了的事。于是急忙抬头看向山坡,山坡上,魏缘环胸而立,正颇是好奇的看着他们二人。
武念亭此时觉得自己有些扭曲了。
当年御花园中的一番奇遇,武念亭和东方二二早就将各自的底都交待得一文不漏。武念亭自然便知东方二二的武功在大业国少侠榜中排名前十的事。如今这么些年都过去了,这个结拜大哥的武功肯定又有精进才是,想来魏缘肯定不是东方二二的对手。
念及此,武念亭道:“二二,你的武功和原来比,如何?”
不明白这个结拜妹子为何有此问,但想来和山坡上站的那个人有关。东方二二据实回答道:“比原来更进一层。”
好,好极了。武念亭闻言后,脸上笑得像油锅中炸开的麻花。
她虽然善良,但那也要看是对什么人。再加上她一素便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以武念亭手指着魏缘方向,道:“二二,是她,她追杀我。打她,打她。”
这神情,这动作,这语气……
不知不觉,东方二二便想起当年御花园中,他二哥说她是‘猪头’后,她也是这般神情,这般动作,这般语气道着“师傅,他说我是猪头,打他,打他”的话,还有“太子哥哥,是他,他欺负我了。打他,打他”的话。
果然是他的妹子。
想当初,这位妹子因了他二哥的一句‘猪头’便放出上官澜、龙世怀都来‘咬’他二哥。
一迳想起从前那奇妙的相遇结拜,东方二二原本诡谲似冰的脸一迳露出笑容来,道:“天珠,你要我如何打她。”
“她的武功高,就算从山坡上滚下来也伤不到她。嗯,我伤了腿、手、腰,将她的腿、手、腰也都伤了就是。”
“好。等着。马上搞定。我们兄妹再来秉烛夜谈、畅所欲言。”语毕,东方二二一步步往山坡上走去。
原来真是巧了,今夜东方二二正好也宿在这座大山,只不过他和龙世怀他们正好一南一北而已。他在赏月的同时,听到了龙世怀的埙声,是以特意寻来。方方寻至此处却不再有埙声,倒看见有火光冲天,于是他又寻着火光找来,却看到一个从山坡上滚落的东西。出于直觉,他伸手抱住,不想一抱之下是个女人。按他以往的性子,不是熟识他便会撒手,但偏偏他看到了武念亭额间的梅花痣,便震惊于梅花痣上了。然后事情再巧不过,居然是他唯一结拜的妹子武念亭。
二哥啊二哥,你一生所寻原来曾经就在眼前且凑手可及,但万不想,你却是错过了……
东方二二一迳思绪间,脚下步子未停,一步步,缓缓的往山坡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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