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翻白眼间,只听凤老爷又道:“这些帖子中,从商之家的占了七成,祖上出过官身的占了两成,剩下的一成倒也是独立自强之家的。小刀,你说说,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天珠注定要嫁予从商的人家?”
我想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入您老法眼配得上您的天珠。小刀的话还未说出口,远远的便传来“爹,爹,爹,我回来了”那清脆、欢快的声音。
一听见这声音,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凤老爷一喜,站了起来,往外迎去。
很快,一个身穿银白色窄袖劲装薄袄,身披火红斗篷的小女孩出现在凤老爷眼中。
腰间一条宽宽的火红色腰带将薄袄紧紧的扎在腰间以防透风,脚蹬着翻毛鹿皮靴,裤腿尽扎入靴中,显得英姿飒爽之极。
也许是跑快了,有些热了,她一边跑一边喊一边将斗篷解了抓在手中,继续往豆腐铺方向跑去。
直到跑到她爹眼前,她那红红的脸庞赛过冬天最艳的牡丹,黑若曜石的眼更黑了,其中泛着闪闪亮光。这浑身的蓬勃朝气,教人看了精神不自觉一振。
凤老爷喜爱的伸出手,将扑到怀中的小女孩高高的举起甩了两圈,这才放下,道:“天珠,今天放学怎么这么早?”
“爹,我打架了,打架了,而且打赢了。夫子让我早些回来,说是要你下午到学堂去一趟。”
没有因为‘夫子要约见’而对小女孩有任何责怪,凤老爷只是牵着她往豆腐铺方向走去,然后道:“打架了,好,好,赢了就好,赢了就好。老爹就知道,老爹的天珠最厉害。”
小刀的嘴角不觉再度抽搐起来。
同时嘴角抽搐的还有一条街道之隔,将‘父女乐’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个住在厚德酒楼天字二号房的美少年。
而美少年的父亲,那个俊美男子则一动不动,仍旧拄着下巴,仍旧将手支在窗台上,静静的看着凤老爷和凤天珠父女二人走进豆腐铺,然后关上了豆腐铺的院门。
“澜儿,有何感想?”问话的是俊美男子,问话时他的身子若雕塑般,仍旧一动不动。便似一副静默的山水画。
“父王,澜儿知错了。”
住在厚德酒楼的父子正是上官澜和其父逍遥王爷上官若飞。
原来,自靖安帝携武念亭前往相国寺进香,然后说什么要去行宫住一天后,接着便从行宫消失踪影。上官澜用尽各方人马打听,当打听到靖安帝、武念亭二人在合州的消息时已是一年后了。
知道这一回靖安帝是真恼了他,上官澜不知再该如何对待靖安帝的雷霆之怒,万不得已之下,只好写信求他父王归来给他解围、撑腰。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唉,澜儿啊澜儿,你怎么就走了和父王当年一模一样的路呢?”
上官澜清楚的知道,他父王说的是父王当年和孝慈皇后的一段往事。长辈的事他不予评说,他只知道现在他不能失去他的小徒弟。他和小徒弟的关系危险了。
如果说原来他认为他和小徒弟有婚约是件很危险的事。那现在,他认为如果和小徒弟解除了婚约的话就更危险了。
靖安帝喜恕无常,若真下旨毁婚,那后果……
念及此,上官澜跪在他父王面前,很是委屈道:“父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念澜儿血气方刚难免做糊涂事,您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澜儿。”
“听闻,送到今朝手上的庚帖达八十有余。”看着儿子咬着唇的看着他,逍遥王爷倒是笑了,又道:“如果今朝不下旨赐婚,你有和这八十人竞争并能重新追回天珠的信心吗?”
逍遥王爷口中的‘今朝’指的便是靖安帝龙今朝。他们二人当年也是亲如兄弟,直呼名讳已是常事。
“只要陛下不下旨赐婚。澜儿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这样啊。”逍遥王爷终于动了动身子,起身,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上官澜,戳了戳他的脑袋,有些怒其不争道:“动不动就下跪,像什么话。你不嫌丢人,父王还觉得丢人。”
“澜儿只跪天地君亲师。”
“你再这样下去,信不信要跪天珠啊。”语毕,看着上官澜倔强中有丝委屈,委屈中有丝后悔,后悔中有丝隐忍的神情,逍遥王爷居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扶了上官澜起来,道:“好了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千万不要像父王当年直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啊。”
“是,父王,儿子知道了。如今只求父王成全。”
“父王也不能给你十分的把握。你应该知道,今朝发起疯来,父王也拿他没办法。你瞧瞧方才今朝待天珠的样子,依父王看,你有点危险啊。”
原来,那豆腐铺的凤老爷就是靖安帝龙今朝,而凤天珠自然便是武念亭。至于小刀、小槊则是靖安帝的近卫,凤天珠称为‘渺姨’的是小刀的妻子,那‘茫姨’便是小槊的妻子。其实这两位女子当年出生江湖,机缘巧合和孝慈皇后结缘。然后一直陪伴在孝慈皇后身边,至孝慈皇后去世后,她们二人便守在了孝慈皇后的陵旁,以防有人存心破坏皇陵。
此番靖安帝携武念亭出京,便邀了她们二人同路,一来保护武念亭,二来也方便照顾武念亭。
再说靖安帝,牵着武念亭回了豆腐铺后,武念亭向着小刀问了声好,又问:“槊叔呢?”
“他到乡下买豆子去了,暂时还没回。”
听着靖安帝的回答,小刀的嘴角再度抽了抽。话说,他们是近卫、近卫啊,如今都成豆腐郎了。别说做豆腐、卖豆腐,便是吃的不是煎豆腐、滑豆腐就是豆腐元子、麻婆豆腐。连喝的都是豆腐脑。啊啊啊,再这样下去,人都要疯了。
不知不觉,小刀回忆起去年的秋天一众人初出东傲城时的那一刻。
当事时,东傲城外野菊花开遍,武念亭高兴得差点就疯了,笑容赛过那遍地的野菊花,她蹦蹦跳跳的一迳采着野花,一迳兴致勃勃道:“皇帝伯伯,我们成功了吗?果然成功了吗?师傅不会发现,太子哥哥也不会发现吗?”
“当然,你父皇出马,谁能察觉得到。”靖安帝回答得相当的得瑟。
“可是,为了不让他们所有人发现我们的企图,我们什么都没带。吃喝都成问题了啊。”
“放心。你父皇锦衣玉食了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此番很想吃吃苦,你说,你父皇该从事点什么吃点苦头呢?”
“野菜、野花,都很苦。”
‘哈哈哈哈’的大笑,靖安帝心情相当不错,道:“可父皇决定在外面玩一段时日,不能天天吃野菜、野花吧。”
“一段时间啊,那我姥爷怎么办?”她以为只是偷偷出来玩个二、三天,然后就打道回府。
“放心。父皇我已留言你太子哥哥,让他每天散朝后去武府陪你姥爷下棋、解闷。”
闻言,武念亭一下子蹦起来,道:“那就是说,我们可以在外面玩很长很长的时间?”
“不错。玩到你不想玩为止。”
“好啊,好啊。想当初,我只陪着王爷伯伯周游三国,现在,我又可以陪着皇帝伯伯周游三国了。”
“呃,父皇只怕不能周游三国。”
“为什么?”
“因为父皇的身份。就算是微服出巡,但若被人识破,在我们东傲国还好,如果是在南越国、北极国,那会引起骚乱。所以,父皇只能带着你在东傲的各州转转。”
武念亭的大眼睛轱辘辘的转了两转,最后一拍手道:“也好啊。当初天珠陪着王爷伯伯的时候主要游走于各国的大城镇,且是王爷伯伯他们王府的商务地。还真没好好的游历过东傲。那……皇帝伯伯,我们去哪里?”
看着武念亭眉飞色舞的兴致劲,靖安帝笑道:“父皇也不知去哪里。不过,这都出城了。如果再‘父皇、皇帝伯伯’的叫的话,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该改个称呼才是。”
“那……爹。”
靖安帝很是激动,一边抱起武念亭亲吻着她的脸颊,一边‘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乖女儿,乖女儿。”
父女二人相处融洽的一幕,便是随行的小刀、小槊、小渺、小茫看着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乖女儿。为父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只有这一点,怎么办?”语毕,靖安帝将腰包中仅有的十两银子掏出来,递到了武念亭面前。
为难的看着银子,武念亭看向随行的四个护卫。
只听靖安帝道:“别看他们,他们比我还穷。他们一向是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
好吧,靖安帝这话让四个近卫同时踉跄了一下。真心感觉很是对不起他们的主子。
武念亭倒真发表了高见。说:“不管怎么说。现在天要黑了。先得找个地儿憩下来才是。要不然,荒效野外的危险。这么点银子住店外加吃喝的话肯定是不够的。我们不如先找间山神庙或者城隍庙住下来,然后让刀叔、槊叔去猎点野味烤来吃。先应付过今天再说。等我们吃饱了、喝足了,再来合计合计以后该怎么办?”
于是乎,为了躲避龙世怀、上官澜等人的追踪,一行六人专门选最偏僻的山道走,又走了很远后,好歹碰到了一处破旧的庙,庙中供奉的是关公。
为了防止蚊虫的叮咬,他们在庙中燃了野蒿以驱蚊虫。小刀、小槊猎了野鸡、野兔,小渺和小茫二人利落的将野鸡、野兔给宰了洗干净,然后放在火上烤。
虽然没加任何香料也没加盐巴,但众人都‘逃荒’一天了,实在是饿了。也没讲究太多,吃得是津津有味。靖安帝一边替武念亭擦着嘴角的油渍,一边问:“天珠啊,如今我们吃饱了、喝足了,是不是该想想以后怎么办?”
武念亭一指关公的泥塑像,道:“当年桃园三结义,他大哥刘备就是卖草鞋的。今天我们宿在这里,保不准就是他们兄弟想给我们指一条路。所以,我们暂时割些草编鞋子卖草鞋吧,这样一来,一路上我们不但有鞋穿,还可以用卖草鞋的钱买些吃的、喝的、用的。”
“好主意。”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卖了不少草鞋。还别说,还真解决了这一众人的吃喝住宿问题。
不但解决了吃喝住宿问题,而且他们还小有集蓄。看着近百两银子的集蓄,靖安帝有些不满了,叹气道:“天珠。你爹我出来是打算吃吃苦的。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呢?不但没吃着苦,还又赚了银子。”
当事时,四个侍卫差点就去撞墙:陛下啊,您真有打算吃苦吗?那您为什么不编草鞋、不扯着嗓子卖草鞋?苦的是我们四个,我们四个。
说起来,他们编的草鞋之所以这么有赚头,绝大多数是因了武念亭的原因。她突发奇想的将草鞋上编了各种动植物图案,那些买草鞋的哪舍得穿啊,都把它们当工艺品般的花大价钱买回去,说是要放在厨窗中当摆设。
一来是草鞋有特色,二来嘛是卖草鞋的人都是俊男靓女颜值相当的有看头。这个生意自然而然便越做越好,好得靖安帝觉得都没吃着什么苦。
武念亭颇是苦恼的蹲在地上,小手拄着下巴,看着靖安帝。半晌,她道:“爹,您真想吃苦。”
“是,想。”
“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要不,我们在这里选一个?”
靖安帝眼睛一亮,道:“好,不错。选一个。你选哪一个?”
“这天越来越冷了,再卖草鞋的话肯定是卖不动了的,不如做打铁的买卖。一来暖和,二来可以继续维持生计。”
“好,就打铁了。”
于是,去年的冬天,他们一行六人用那卖草鞋赚来的百两银子在江州租了个打铁铺,做了半年打铁的生意。不但没冻着、饿着,而且手中的银子又翻了几番。
靖安帝有些郁闷,抓着钱袋,和武念亭大眼瞪小眼。
武念亭举手道:“撑船,我们撑船。撑船一定赚不了钱而且肯定可以吃苦。”
于是,在靖安帝本着要吃苦的原则精神下,一行六人结束了在江州打铁的日子,来到了湖州,租了条渔船摆渡,过起了撑船的日子,在撑船的同时也打捞些鱼虾或卖或解馋当下酒菜。
湖上的生活相当的逍遥且诗情画意。虽然仍旧没有达到靖安帝那要吃苦的要求,但起码也没赚到什么银子。靖安帝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许。
但偏偏,有一天晚上,一众人才在渔船上休息,便听到湖中传来救命声。众人忙忙出船查看,见一个人在湖面上起起伏伏。
武念亭水性好,‘卟通’一声跳进湖中,游到那将要溺水的人面前,将那人救上了船。
原来那落水之人居然是湖州富甲一方的土豪。因长期被人笑话说他是‘不懂大雅’之流,于是乎他晚上便划了一条小船出湖,决定在湖中赏景赏月作诗,也风雅一回。看那些嘲笑他的人再如何嘲笑他。万不想他划的船漏水,月亮没赏成、诗没做成,他倒成了落汤鸡,还差点丢了性命。
那土豪感谢武念亭的救命之恩,出手豪爽之极:一万两白银。
看着堆在面前的一万两白银,靖安帝的眼神更幽怨了,似乎在说‘要想吃苦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武念亭相当不好意思,道:“我们用这些银子买个豆腐铺,这样就眼不见为净了。再然后,我们就做卖豆腐的事,卖得出去我们有进帐,卖不出去的话,那豆腐既能吃、又能喝,反正也饿不着我们。那可是起早贪黑的活,是三苦之首,肯定能吃苦。”
“好,就选卖豆腐。”
于是,靖安帝带着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合州城。用那万两白华华的银子买下这处院子。
好在这处宅院原来就是用于制作豆腐、卖豆腐的,所以工具锅碗瓢盆类的不操心。只是主要原料大豆那得花银子去购买。
于是,靖安帝破釜沉舟,将仅剩的银子全部用于买了大豆。一行六人再度成了身无分文的人。
唉,回忆第一个月那豆腐根本卖不动的场景,小刀现在都想吐。他们居然就真的陪着靖安帝吃了一个月的豆腐。
靖安帝倒是乐此不疲,武念亭终于吃得想吐了,再也不想陪靖安帝吃苦了。于是,这个小丫头又想到一个卖特色豆腐的奇招,她将一些农作物、可医用花草都熬成汁添加到制作豆腐的原液中。这样一来,制成的豆腐不但有了各种颜色,更有了各种农作物和花花草草的味道,于是乎,豆腐铺的豆腐一举成名、供不应求。
只一个月时间,他们便扭亏为盈,手上又有了大把的银子。
靖安帝又发愁了。也许是在朝堂上整人整治惯了,靖安帝老毛病发了,无事可干的他将手中的银子抛出,用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方式整垮了几间豆腐铺。
一下子,他们成了合州所有豆腐铺的公敌。靖安帝再度乐在其中。
这可苦了小刀、小槊、小渺、小茫四人。于是,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武念亭想个主意还是让靖安帝停止折腾吧。武念亭这才对靖安帝说合州是个好地方,她想在这里念书。
但凡是武念亭的要求,靖安帝无不满足,便送武念亭进了学堂。既然武念亭进了学堂,那靖安帝便要考虑她的安全问题。于是,表面现象看靖安帝似乎是妥协于一众豆腐铺的共同打压而不得不罢手,但实际上靖安帝是担心武念亭在学堂被那些被他整垮的那些铺子的孩子的欺负才罢的手。
果不其然,武念亭从上学的第一天,这个打架就没停止过。都是原来那些被靖安帝整垮的豆腐铺的子弟所为。如果说开始靖安帝还派小渺、小茫随时保护的话,后来就彻底的不派人保护了。因为,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武念亭从来就没有输过。
夫子约谈就成了家常便饭。
但武念亭能言善道,每每讲出打架斗殴的原因所在,却都是那些子弟因恨生怨、无事生非。于是,便出现了打架的学生中总有武念亭的身影,而受罚学生中根本就没有武念亭的名字这回事。
再后来,便如今天靖安帝说‘打架了,好,好,赢了就好,赢了就好’般,这话几乎也成了靖安帝每天的口头语。
不管怎么说,一众人反正是安定下来了。
当然,除了早上卖豆腐,下午见夫子外,晚上阖家团圆的局面他们还是相当喜欢的。
除了上述的一些事外,隐隐约约,小刀知道靖安帝来合州还有着别的目的。
江州打铁、湖州撑船、合州卖豆腐表面上看似乎仅仅只是为了满足靖安帝想吃苦的心愿,但内里肯定有大文章。
其实从出东傲城始,无论是在江州、湖州还是现在的合州,小槊每天早出晚归,理由皆一如现在说是买豆子般的说些什么买原材料、卖成品的借口,但多年同事的经验告诉他,小槊应该在靖安帝的指使下还在干着别的什么事情。
不过,做为皇帝的近卫,他们也养成了你不说、我不问、各司其职的习惯。
可这一次,小槊似乎遇到了点子麻烦。比如说,昨晚上,小槊回来的时候,衣角还带着血渍。而靖安帝的脸色则相当的阴沉。只是点了点头,让小槊下去休息去了。
念及此,小刀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想着,今天,小槊应该又忙去了。才不是靖安帝敷衍武念亭‘他到乡下买豆子去了’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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