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黄绿色的透明的小虫,自心口的皮肉里缓慢地钻出来,带出了些许血丝,伤口随即痊愈无痕……
严怀景慨然一叹,“我堂堂靖周南赢王,竟差点被这么一条小虫害死?!”
初心忙拿茶盅盖把小虫拨到了地上,小虫挣扎两下,便僵死过去。
“不知是谁如此害王爷。”
“除了呼延协,还能有谁?!”
“惊宸便是去见他了,只是不知……约了在何处见面。”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严怀景忙起身到屏风后更衣。
初心听到外殿的打斗还在继续,忙朝着屏风提醒道,“女王陛下和王妃娘娘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王爷不如给她们一个准话。”
严怀景笑了笑,没有应,“丫头,你何时与惊宸成婚?”
初心脸儿微红,赧然道,“回京之后。”
严怀景从屏风后出来,一身王袍贵雅整洁,他抚着袍袖,漫不经心地说道……
“爱情这东西,太会作弄人。有些人,你认为是你的,却在你身边呆了十几二十年,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貌合神离。而有些人,与你相隔海角天涯,一日相遇,便成了永生永世的相守。”
春雨刚过,寒夜凄清,玄月幽暗。
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乱世岗,虽有林木遮荫,野花点缀,却愈显得阴森可怖。
惊宸捻着呼延协的字条,一路行来,放眼望去,白骨皑皑,残尸无数。
细雨浸沐过,四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臭之气,混杂在草木浓烈的芬芳里,悚然难闻。
王府宫苑,百官府邸,商贾贵人的府邸内,但凡有过失罪责严重者,都被赐死,丢来此处,暴尸荒野,任由寒鸦啄食血肉。
吸血鬼还好些,被阳光倾照,化为灰烬,保得几分尊严。
狼人与人类,一旦丢尸此处,不但被鸟啄食,还会被野兽扯得残破不全。
惊宸脚步略停,不禁朝东望了一眼,若他没有记错的话,此处向东百里,便是呼延协花费十五年建成的地宫。
此刻,那边正闯入了他安排的大群月魔杀手,只是中间隔着村落,要探听那边的动静,有些模糊。
而眼前这些尸骨……若是在那小魔镜下复活,恐怕将以满腔悲愤与仇火,向从前的主子扑杀而去……届时,莫说附近的村落,就连整个血魔京城也将暴乱四起。
呼延协一袭明黄的龙袍,坐在远处巨石的龙椅宝座上,优雅品茗,那等雅趣,那等尊贵,与这惊悚可怖、腐臭熏天之地,格格不入。
“惊宸,那东西……你可带来了?”
“是,带来了。”
“让本王瞧瞧。”
惊宸从怀中取出小巧玲珑的小魔镜。
“解我外公毒蛊的解药,总该给我了吧?!”
“这是当然。”
呼延协屏退左右,亲自上前,把小巧的白瓷药瓶递上,随手便夺了那小镜子。
惊宸打开小瓶子,看了看里面的药丸,“你不会给我假的解药吧?”
“我若真的杀了严怀景,迤逦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
惊宸嘲讽失笑,“你既有此打算,我外婆在你心里,还有何分量么?”
“那毕竟是我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我呼延协就算除尽天下人,也断不会让她伤心。”
呼延协心不在焉地说着,端详着掌上的东西,眸光清寒狐疑……
惊宸看出他的疑虑,忙道,“短短这几日,工匠们打造不出这等上古宝物。”
小魔镜底座如花托,曼珠沙华的花瓣鲜红诡艳,如血液凝成,扣合包拢着银亮的镜面。
镜面在月光下,自花瓣的缝隙间,寒光明灭,似有淡淡的画像自镜面上飘散弥漫。
呼延协如获至宝,激动地这便朝着月亮,召唤,祈祷,默念咒语……
然后,又默念咒语,祈祷……
小镜子在他掌心上纹丝不动。
惊宸冷瞥他一眼,忍不住讶异于他知悉咒语。
他在那部落里偷得这小东西之前,是听一位年迈的老人说的。稍坐尝试,亦是在那部落两百里外偏僻的墓地……
呼延协定是派暗人一路跟踪他与外公、末药,才会知晓如此清楚。
自知力量悬殊太过,斗不过这老狐狸,他真气如刀,横扫整片乱石岗,白骨顷刻间化成粉末,而那些残破的尸体,也细碎不全……
“您老慢慢玩,晚辈要回去救外公,就不奉陪了。”
呼延协念了数十遍咒语,小镜子毫无反应。
凭惊宸刚才毁掉所有的尸体,便可断定,这东西不可能有假。
可他还是忍不住怀疑,“慢着!”
惊宸在十丈外冷邪扬起唇角,转身,顿时一副内敛懂事的好好晚辈模样。
“今晚不是满月,它的力量弱了些。”
“如何才能让它的力量强大?”
“您放半盆血,把它浸泡在里面,半个时辰,方能起效。”
“用我自己的血?”
“你可以找一头猪,不过,这镜子恐怕会听猪的话,再不听你的。”
惊宸说完,这就脚底抹油,打算溜之大吉。
背后却袭来一股长龙似地真气,将他手脚死死缠住,任凭他踢踹挣扎,上蹿下跳,也挣扎不开。
“百里惊宸,你该知道,欺骗我是什么后果吧?”
“这镜子是我偷来的,用法也是道听途说,若不灵,也算不得欺骗!”
呼延协隐忍暴怒,沉声警告,“不灵,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老顽固,竟是不讲理的主儿!
“这里的尸体都被我毁了,就算它能灵验,也无人可让你复活。”
呼延协不再理会他,这就命护卫找了一个破木盆来……
惊宸尝试挣开缠在身上的真气,这一团真气,似蚕茧,竟是纹丝不动。
见呼延协坐回龙椅,这就要以狼爪划破手腕,他忙道,“哎……要用金盆,可容半桶水的才可以。”
“你刚可没说金盆。”
“金盆聚力,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都喜欢金子!”
“算你说的有理。”呼延协只得派几个护卫去买金盆……
京城内……
凤迤逦派遣满城锦卫四处严搜,寻找惊宸的下落。
末药,暖儿与凤纯也在忙着分头寻找。
初心忆起呼延协开设的钱庄,直接策马到了钱庄门前。
见掌柜迎出来,她忙下马,客气地堆上笑。
“我带了协王殿下最想要的东西来,不知王爷是否在?”
掌柜看了眼紧随初心不远处的严怀景,不敢怠慢,忙道,“今日王爷出城,倒是没说去何处。一早,听到护卫们议论说,要抬龙椅和茶几去乱石岗,姑娘可以去那边找找。”
“多谢掌柜!”
初心给严怀景递了眼色,两人忙上马,朝着城门策马奔去……
快马疾驰,刚出了城门,百里玹夜宏大的雪白羽翼轰然收拢,抱着陌影在宏大的城门前停落。
两人皆是宝蓝锦袍黑披风,落在入城的百姓之中,那气势仍是卓尔不凡的,因罩了面容,虽出众,却并不扎眼。
策马入城的几个金甲护卫,气势汹汹,怒声呵斥着驱赶了挡路的行人,连同百里玹夜、陌影,一并赶到了路旁。
其中两人气急败坏地嘀咕抱怨。
“说什么金盆?我看百里惊宸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咱们若买个小盆回去,那诡计多端的小子,定然又说要大盆。”
“我听说,那乱石岗下还迈着无数枯骨,万一那东西真的能起死回生,那些活死人会不会连我们一起杀掉?”
“主子还用得着我们呢,断然不会让他们滥杀无辜的。”
一行人遥遥远去,百里玹夜和陌影相视,默契未有交谈,便分道扬镳。
百里玹夜当即朝着乱石岗飞去。
陌影则从腰间摸出血魔储君的令牌,入了城楼的统领书房。
统领将军忙从桌案后起身,恭谨行礼。
“去禀报女王陛下,呼延协掳劫靖周皇子,居心叵测,意图颠覆血魔王朝,死罪难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