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纯在车厢里握着书本,因这不速之客,剑眉不悦皱起。
“袭世子,皇上没有让你跟来!我和暖儿此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呼延袭松了车窗,在暖儿以为他畏惧凤纯的威严离开时,却没想到,他只是落后片刻,把马缰绳拴在了后车尾。
下一瞬,他纵身一跃,落在车辕,掀了车帘便进来。
暖儿见他靠近,忙缩到车厢角落里。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什么呀?”呼延袭说着,坐下来,就将她扯进怀里。
暖儿挣扎不开,怕他做出更过分的事,再不敢挪动。
呼延袭对凤纯道,“您所谓重要的事,不就是赶路去迎南赢王夫妇和惊宸么?暖儿和您在一起就不自在,我陪着她好一些。”
凤纯欲言又止,看到暖儿的确是放松了些,无奈摇了摇头,“你爹娘恐怕不愿意你和暖儿在一起。”
“他们愿不愿意,与我何干?我愿意就成了。”
呼延袭侧首,旁若无人,在暖儿脸上飞快吻了一记。
“这脸儿又软又滑的,多睡些觉也的确是好,不像我,风吹日晒,脸皮都快成松树皮了。”
暖儿气得对他一阵打,“不要乱亲我!”
“你刚吃了一肚子醋,怕你酸得厉害,拿唾沫给你中和一下。”
“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恶心?!”
“恶心吗?我倒是觉得很甜蜜呢!”呼延袭揶揄地看了眼凤纯,“丞相,您有没有觉得我们很甜蜜?”
暖儿脸更红,低垂着眼帘,一眼不敢抬,却分明感觉到,凤纯幽冷的视线在她和呼延袭之间流转不定。
凤纯直接道,“暖儿,心里没有一个人,却还要与他暧昧不清,只会伤害他。”
呼延袭看怀中的女子,“暖儿,不用听他的。”
暖儿缩了缩脖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你们聊,我胸闷,去车辕上坐着透透气。”
凤纯却一掌挥出,把呼延袭打出了车外,下一刻,手掌按在车板上,真气流转,斩断了车尾的马缰绳。
呼延袭旋身落地,还想靠近马车,却被强大的真气弹出了数丈。
暖儿担心地看了眼窗外,见呼延袭安然无恙,忙道,“袭……对不起,六妹很喜欢你,你回去吧!”
说完,她不敢再看呼延袭,忙端正坐好。
凤纯好整以暇地又拿好书本,看了两行,却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眼里,“这样就对了。”
暖儿动了下身子,挪到桌旁,端起茶盅,看了眼他手上的书,诧异地忍笑提醒,“呃……你……你把书拿倒了。”
凤纯抬眸看她一眼,狐疑眨了眨眼睛,“有吗?”
“嗯,有一会儿了。”
“这是域外天书,要倒着才能看到其中的内涵。”
噗……“原来丞相的一本《血魔旧史》,也有如此玄机?!”
西域的边陲小城,弩城,莫名其妙涌进许多吸血鬼。
路上熙来攘往,那两队吸血鬼,藏青披风,金甲护体,浩浩荡荡,显得格外突兀。
紧随在两队吸血鬼两丈外,便是异族的一队客商。
那客商却皆是骑马而来,马背上挂着武器,没有马车拉货物,每个人腰间还挂着宫卫腰牌,分明是异国的士兵。
城内最大的聚仙酒楼,二楼窗口处,严怀景捻着酒盅,冷眯鹰眸,俯视着那两队人马,对桌对面正看月魔小折子的外孙百里惊宸开口训斥。
“警告过你,不准偷那雪魔部落的圣物,你偏不听。瞧瞧,我们刚入边境,就引来这么两队麻烦。”
俊逸清雅的男子,一身宝蓝金纹锦袍,金冠束发,纵然端坐,亦是能看出他身形俊伟,贵雅天成,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帝王龙气。
“曼珠沙华阴阳魔镜,能沟通阴阳两界,唤醒死去多年的枯骨,摧枯拉朽,吞灭天地。此等宝物,我们夺了,不用便压在箱底,若被恶人夺了,靖周百姓定然受苦。”
说话间,看到小折子的最后一句话,他绿眸神光焦灼凝滞。
啪——一声,小折子被他拍在了桌案上。
满桌的茶盅茶壶,被震得颠起,又当啷落下。
从旁正翻看菜单的末药嗔怒看他一眼,“你这孩子,好端端地,怎么又发邪火?”
“父皇和郑烽竟然都瞒着我?!”
严怀景挑眉,“瞒着你什么?”
“他们早在十五年前,就把初心送走。而且,娘亲正筛选诸国公主郡主,给我和老三,老四娶妻,这分明是没有让我和初心成婚的意思嘛!”
惊宸说着,见外公与末药毫无惊讶,不禁狐疑,“你们早就知道?”
严怀景无辜地叹了口气,“你从没有问起过初心,我们以为,你不喜欢那个光头小丫头呢!”
“而且,这一路行来,我们也曾救过不少落难女子,你都对人家都温柔关切。”末药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以为,你彻底把初心忘了。”
“难道我要对那些落难女子不闻不问?!”惊宸恼怒起身,“我要去找初心,你们自己回京吧。”
末药忙起身拉住他。
“傻孩子,你去哪儿找?郑烽把她送给了一户普通人类家里。初心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严怀景拿起茶壶,自斟自饮,仍是如在自己的王府般闲雅,云游十五年,仍不见丝毫江湖气和苍老之态。
“听说,初心已许配人家,这会儿怕是连孩子都有了。这事儿,你父皇在给我的信里提过,他曾说,你若反对,那婚事便不作数。但是,这十五年,你从没有问起过初心,所以……我对你父皇说,你忘了初心。”
惊宸气结地唇角一抽,暴躁地来回走了两步,提醒自己不要对长辈发怒。却一想到初心可能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床共枕,就怒火三丈。
“难道我想念谁,还要告诉所有人吗?”
“你不必告诉所有人,至少应该告诉我和你外婆。”严怀景看着他负气离开,端起茶盅押了一口,坐着没动。
末药却心急如焚,“这是要做什么?你还有心情喝茶?”
“初心的婚期,在下个月,运气好的话,他能赶上。我们垫后,正好能帮他除掉那些奔着那镜子来的恶人。”
末药听着惊宸的脚步声到了楼下,忙问,“你知道初心在何处?”
“血魔京城。”
她委实不愿严怀景去凤迤逦的地界。
“初心的父母是人类,去那里做什么?”
“他们是江南的茶商,家境殷实,店铺在各城都有,初心是跟着父母巡查生意,暂住那边。”
“迎娶她的,是吸血鬼还是……”
“自然也是人类,这是郑烽定下的规矩,不让女儿过茹毛饮血的生活。”
惊宸在酒楼大门处,窃听了外公的话,唇角微扬。
他就知道,外公不跟来,定然有古怪。果然,这老狐狸总不忘留条后路。
不过,他压根儿不需要他们保护。
纵身跃起,他飞到了对面楼阁顶端,雪白的羽翼霸气地轰然一展,大鹏般飞上高空。
街上的两队人马阴沉望着天空,其中一人说道,“主子,他飞走了!”
“尽说废话!我眼睛没瞎!马上派人通传协王,那镜子定然在百里惊宸身上。”
“是。”
女王陛下命人在各条街道栽种的梅树花期已过,道路两旁的店铺门前,却摆满了花,争奇斗艳地开着,迎接春天来临。
一早,晨光明媚,满城花香。
徐记茗茶的店铺门前,伙计们将温室里培养的山茶花摆出来,吸引了路人驻足观赏。
一位惊艳的女子,从门里出来,却是人比花娇,身姿轻盈婀娜,更胜美丽的花朵百倍有余,让送货前来的张老板略略一怔。
那粉紫色的樱花锦袍,蝶袖束腰,宽大的粉色翻领,笼着宛若削成的莹白香肩,贵雅秀美,艳而不俗。
紫色珍珠的华胜,低垂之眉心间,一双点漆似的大眼睛,空灵含笑,令人如沐春风。
“久闻徐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仙一般!”
初心从容欠身行礼,“张伯父过奖!两家合作已久,已然是世交,您就换我初心吧!”
“好,初心!”
“家父家母今日去参加将军夫人的寿宴,临行交代了初心,要接您的镖局送过来的货。”
“既然如此,请徐小姐验货吧!”
初心随着张老板布下台阶,带了几个伙计一并跟着,随口问,“张伯父这一路可顺利?可曾淋过雨?”
“不曾,小姐放心,在下都是依照令尊的吩咐甄选的茶叶,一路运送也是依照徐记的要求。”
“张伯父考虑周全,家父信得过您,初心也信得过!”
“爽快!你父亲有你,可顶的上得两个儿子了!”
初心笑了笑,却深知,养父不喜欢人家说他没有子嗣。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父王才把她送来徐家。
徐氏夫妇年过半百不曾生养,最是疼惜她,也因父王对他们的救命之恩,格外敬重他。
亦是多亏了父王相助照应,徐家的生意,才会兴盛不衰。
她仔细查验过,龙井,金骏眉,碧螺春,普洱……各样各类都瞧着满意,方让伙计们过称,从侧门,搬进店里的仓库。
正在她忙得不可开交时,一个吸血鬼宫卫上前,朝着她单膝跪下。
“卑职参见初心郡主!”
郡主……这个称谓,已经十五年没有人唤她,在姓郑时,她才是郡主,如今她姓徐。
打量着护卫面生,初心对伙计和运茶老板交代一声,忙带他到一旁。
“你……是父王派来的?”
“在下是协王的贴身护卫,协王在街头的马车上等您,有关于惊宸殿下的事,要与您详谈。”
“惊宸?”初心心头微颤,柳眉紧锁,眼底愁苦的涟漪微动,旋即自嘲一笑。
她是一个与皇族再无关系的孤女,下个月就要成婚,有什么资格去关心皇子殿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