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片刻,又安慰地看香茹和吉祥如意,柔声道,“香茹,你带吉祥和如意去吃点东西,待有事再传你们。”
“是!”
香茹三人皆是呼出一口气,却又不禁为陌影捏一把冷汗。
若是郡主没有好法子救如皓世子,恐怕在芙蓉殿住不了多久了。
金碧辉煌的内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陌影深谙药草药性,轻嗅之下,辨出药味古怪,不禁颦眉微凛。
两位御医正收拾好药箱,见陌影进来跪下行礼,都好奇地打量过她,忙跪安告退。
陌影在床前跪着,见太后闭目养神,未敢开口。
待那带着纤长镂花护甲套的手,于床沿上方摆手示意,她才低着头,恭顺起身到床边。
见苍老的手垂在床边,她便握住,食指和中指不着痕迹地按在了手腕的脉搏处。
“太后,御医怎么说?”
太后侧首看她,虽然虚弱,眸光却不失敏锐,瞬间将她从头到脚看过,确定她毫发无损,才无奈说道,“只说是旧疾复发。人老了,经不起事儿。”
陌影又细探了探,凤眸凝肃地试探问道,“太后可是头痛欲裂,肝火上冲,耳鸣如蝉,心悸寐少,神疲乏力?”
太后狐疑睁开眼睛,瞳光如炬,凝视着面前美到极致的鹅蛋脸,似看一块儿发光的金子。
“陌影,你所言这些症状,哀家从未对御医提过。”
陌影自知唐突,忙双膝跪下。
面前的老夫人,精明果决,毒辣凶残,步步算计,所有的子孙无疑都被她捏在棋盘上。
可……她也是这宫里,唯一疼惜百里玹夜的长辈。
百里羿刚才纠缠她,不难看出,他已然将矛头对准百里玹夜,太后绝不能在这时有任何闪失。
“陌影不敢欺瞒,太后是中了毒!”
太后震惊一凛,似兜头一盆冰水砸下来,彻底清醒过来。
她忍痛缓慢地挪动着圆胖的身体,任陌影扶着坐起身来。
面容因病痛折磨蜡黄,无艳妆修饰的眉眼,老态浓重,更显得沧桑严厉。
“丫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毒医古籍上有记载,此毒是慢性毒,名叫‘夜长梦多’。”
陌影恭谨说着,抬眸见她神情僵凝,忙又道,“若太后不介意,陌影可马上找出那毒药所在。”
太后不禁诧异她的机敏,摆手允许她去找。
陌影从衣柜,翻找到梳妆台,甚至连发簪,香囊都没有放过……
太后瞧着她嗅嗅这里,嗅嗅那里,不禁又觉得滑稽。
“丫头,那些人下毒的本事千奇百怪,不一定是藏在什么东西里。”
陌影专注忙碌着,连橱柜地下也不放过。
“可那药的气味儿,就在这殿内,我定能找到它。”
“你这样,要嗅到什么时候?玹夜的鼻子最灵,比狗鼻子还好使,要不叫他来找!”
百里玹夜若来了,定然也能嗅出,她身上沾了百里羿的气息。
她忙急着道,“不必,不必……我自己可以找到。七殿下不懂药草,他来了恐怕只嗅到一片香气,辨不出古怪。”
太后无奈,只得由着她忙碌,她端起床侧小几上的茶盅,慢慢喝着……
陌影又从地毯,细搜过花瓶,然后又绕到床畔来,检查被褥与枕头,最后又摸上太后的身体。
太后被她摸的痒,只得搁下茶盅,哭笑不得地平展双臂,任她搜查。
“哀家是胖了点,他们可不至于能把毒药藏在哀家这一身肥肉里……”
见陌影视线盯在睡袍的一整排细密的白檀圆扣上,她嗔怒笑了笑。
“这是白檀,哀家喜欢这东西,尚服局的人都知道,哀家的每件睡袍上都有。”
陌影仔细嗅了嗅白檀扣,没错,就是这小东西了,而且,这一整排都是一个气味儿。
“所以,若以毒药浸泡白檀珠,再制成纽扣,太后也不会怀疑。”
太后脸色骤变,再也笑不出。
陌影却还在疑惑。
殿内气息深浓,白檀扣不可能只有这几颗。
她忙打开衣柜找出所有的睡袍,竟无一例外,都缝了这样的小圆扣……
所有的睡袍移开之后,在橱柜的角落里,还有两包以纱布包裹的白檀珠。
她想拿出来,却未成想,那纱布包是没有封口的,一拿起,所有的白檀珠哗啦滚了满地,竟有上百颗!
见太后震惊地哑口无言。
她又自梳妆台上拿来太后时常把玩的白檀佛珠,放在鼻前嗅了嗅,确定这一串无毒,又让太后仔细对比分辨。
浸泡了毒药的白檀扣,有些微的怪异,而佛珠的香气却较为纯净。
陌影见她半信半疑,忙于对比,忙又跪下来。
“太后若不信,陌影可写下毒医古籍的书名,让小李子去皇宫的藏书阁里,去寻来,太后亲自查看。”
太后弯身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神情沉郁悲恸,久久无言,却一滴泪也没有落下。
盼她死的,毫无疑问,是那些不受她宠爱的子孙。
若查出来,不知又是谁,要身首异处,不知又有谁被株连。
就怕凶手被抓出来,又不是幕后真凶,到时候……
她疼惜看着陌影,无奈长叹。
“傻丫头,宫里吸血鬼和狼人众多,这座永寿宫,不知会被什么人监视着!你如此尽心,恐怕也被他们视为眼中钉。”
“陌影相信,七殿下会为太后查出凶手的。”
陌影拍了拍她的手,把所有的窗子打开通气,将有毒的东西收进一个包袱里,层层包好,拿去芙蓉殿,拿来自己的睡袍。
太后也顾不得计较,任由她服侍着更衣。
“早知哀家得穿你的衣裳,便不准她们给你做粉的红的。哀家老了,穿这艳色,少不得让他们生疑。”
“太后最应该穿艳丽些,明亮的艳色会叫人心情舒畅。”
太后按住刺痛的太阳穴,笑颜却欣慰慈祥,见她手脚麻利,似习惯伺候人,越看,便越是心疼。
“丫头,老七一个人,你得帮他,知道吗?”
帮他?她敷衍笑道,“是,陌影明白。”
那人是无所不能的狼人,能飞能跑,可不需要她这累赘相助。
陌影怕她劳神,又扶着她躺下来,以手指为她揉按头部的各处穴道,疏通气血。
“老七也会保护你的,他从没有爱上过别人,哀家这些年怕他变得像其他狼人一样凶残跋扈,始终小心地护着他,看着他,管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身边,就少你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人。”
陌影只默然听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太后看出她不自在,转而笑道,“对了,如皓的事……”
“刚才,陌影对祖母说,让严如皓声称被婉侧妃催眠掌控,看她那样子,似乎不愿舍弃婉侧妃。”
太后闭上眼睛,冷笑了两声。
她并不意外于百里尺素的选择,却意外于陌影的按摩技法。
皇宫里,为了邀宠,不少妃子也学这本事,却无一个能合她心意的,这丫头,技法温柔而有力,处处恰到好处,真是奇了。
“婉侧妃是血魔王留在靖周王朝的一双眼睛,百里尺素不敢惹血魔王,势必要帮血魔王保住她。”
陌影越听这话越不对劲儿,“太后也赞成,保住婉侧妃?”
“其实,哀家谁也不想保,只是不想南赢王府垮掉罢了!
严如皓以如此重罪被斩,你父王名声重损,势必失信于诸将,再失兵权易如反掌。
届时德妃也将失势,哀家也将失去掌管后宫的权利……
如此层层掣肘,是有人想瓦解了南赢王府呀!
所以。哀家绝不能让他们杀了如皓。”
陌影默然听着,也不禁忧心忡忡。她只顾得除掉婉侧妃,倒是没想过这么多。
“陌影,你还记得如皓吗?”
“不瞒太后,恐怕他站在陌影面前,陌影也不认得他。陌影听闻父王急火攻心,方决定施救。”
太后沉吟叹息,“你先去见他,把你的法子说与他听,明日午时便要斩首,已然迫在眉睫,我们先保他与你父王。”
陌影按在她头上的手微顿,“太后的意思是,让陌影去大牢?”
太后揶揄笑道,“怎么……害怕?”
“不怕。”
只是,不知靖周王朝的大牢内,是关着妖魔鬼怪,还是关着人?!
太后拍了拍她按在太阳穴处的手儿,安慰道,“哀家让老七带你去,他会保护你的。”
“不,不……千万不要劳烦七殿下,陌影自己去就可以。”
那人借口陪他的安凝用膳避开她,分明是在生气,傻子才往枪口上撞。
安凝自恃出身天狼王族,与他青梅竹马,纵然寄人篱下,亦是自诩高人一等。
那字字句句里更是沁着血,带了刺,自己与六皇子又暗情,竟还趾高气扬地骂到她严陌影头上,凭着狼人的迅敏警惕,更对她和百里玹夜的举动了如指掌。
若百里玹夜陪她入大牢探望严如皓,不知又会搅起什么风浪。
“陌影,你这样避开老七,总该给哀家一个理由。”
“陌影不想给殿下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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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出去一趟,被安凝盯上了?”
“没有。”
“是被老四盯上了?”
“没有!太后多虑了。”
“哀家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了解你?!除了他们,谁还敢欺负你?”
太后正嗔怒,百里玹夜步履急促地突然闯进来。
见陌影在床前帮太后揉按着头部,一身宝蓝衣袍整齐洁净,完好无损,才放了心。
见太后神情揶揄地瞧着自己,他忙低下头,恭顺上前行礼,“皇祖母头疾可好些了?!”
太后酸溜溜地哼了一声,眼睛里带着钩子般,斜睨着他,“夜儿,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来看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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