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们还发现,今日天睿帝竟笑了!
笑了!
想想自从先帝过世,天睿帝从边境策马归来,一直忙于国事,何时这样愉悦的笑过?
可是方才,他们却都瞧见天睿帝笑了!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天睿帝难道是遇到了甚么百年不遇的好事了?
朝臣们心中虽然好奇的要死,但也都只默默的在心底想,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只是等到下朝之后,不少人才慢慢聚拢在了承恩公和承恩公世子周围,仿佛是打算套话。
——毕竟对他们来说,这两位一位是皇帝的外祖父,一位是皇帝的小舅舅,统统都是皇帝的亲近之人和长辈,皇帝这么高兴,没道理二人不知道的不是?
事实上,宁山和宁君榆心中当真是有所猜测。
昨天是万寿节,天睿帝在万寿节后面忽然消失,并且消失之后再没有回来;而昨天……也是宁君迟快要回长安城的日子。
其他人或许不知,可是他们却很清楚,宁君迟对棠落瑾的心思究竟有多么深。
宁山也好,宁君榆也好,他们在知道了棠落珉和宁氏的死后,心中多多少少都会对棠落瑾有个小小的疙瘩,然而宁君迟却不同。
宁君迟向来是非分明,在宁君迟而言,宁氏换子在先,就是有错在先。既是宁氏先有错,并且一错再错,本就该死,而棠落珉亦是如此,棠落瑾为父报仇,何错之有?而宁氏之死……呵呵,难道宁家女杀宁家女,这等过错,还要棠落瑾来背负么?
宁山和宁君榆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心中有了想法,宁山和宁君榆便没有立刻出宫,而是一直等在了紫宸殿外,想要再次求见天睿帝。
可是天睿帝早就跑去了日曜殿补觉去了。
二人只得继续等着,一直等到了午时,小径才神色怪异的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陛下还在睡……不过,二位请跟咱家来,有人……想见二位。”
小径的话一出口,宁山心口就是一跳。
这个糊涂家伙!
怎么能救这么住进了皇帝的宫里?这么住了进来,那该让外人如何看待他们二人?皇上倒也罢了,世人总不敢明目张胆的说皇上不好,可是,宁君迟呢?宁君迟将来的声名,岂非是都要毁了?
宁山如此想着,等见到了书房里刚刚醒来,正在准备用膳的宁君迟时,脸色就立时变了。
“混账!”宁山骂道,“你既回来了,那便该正大光明的进长安城,递帖子拜见皇上,如何能这样畏畏缩缩,屈居在这皇宫里?你、你这般,算甚么样子?”
宁山当真是气急了,一面骂宁君迟,一面脸涨的通红。
宁君迟只笑着看他,并不恼。
宁君榆看到宁君迟的模样,心中一叹,只得劝宁山道:“父亲莫急,三哥来这里,或许……只是暂住呢?等休息过来了,不就回家里住去了?三哥是信国公,小七是皇帝,他们君臣有别,三哥又非皇亲,哪里能白白住在皇宫里?”
一面说着,一面朝宁山挤眼睛。
宁山回过神来,看向宁君迟,仿佛是想要宁君迟给他一个确切的回答。
宁君迟瞧见了父亲和四弟的目光,只笑:“父亲、四弟在外头等了那么久,想来也饿了,快些用膳罢。”然后还亲自为二人盛汤。
宁山脸色登时变了:“你当真不肯回家?当真要这样不清不楚的住在皇宫里?当真要这样陪着皇上?为此甚至连宁家都不要了!你的名声不重要,毁了便毁了,那宁家呢?宁家于你,就甚么都不算了么?”
宁君迟缓缓盛好了汤,这才认真的看向宁山。
“父亲,您可记得,君迟今年,年岁几何?”
宁山一愣。
宁君迟缓缓道:“君迟今年,三十有四。小七今年,二十有五。君迟也罢,小七也罢,我们的年纪,都不算小了。”
“那、那又如何?”宁山微微铁青了脸,“就算如此,你二人既是舅甥,又是君臣,更不该做此不当之事?”
宁君榆似有所觉。
宁君迟长长叹息一声,看向宁山道:“父亲还是不了解君迟。”
宁山似要发怒。
“君迟自来,所求便不多。幼年时,期盼家人团聚,然,父亲、祖父和兄长们常年征战,极少归家,日子久了,君迟便也不做这种不能实现的梦了;少年时,君迟一心想要像父兄那般,在疆场上征战,为国效力,可是……父兄却来信,让君迟一辈子待在长安,再不必想不该想的事情。”
宁君迟微微讽刺的扬了扬唇:“可是,那件不该想的事情,是父兄一直告诉君迟的,君迟最该做的事情,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事情。”
宁山微微尴尬。
宁君迟继续道:“待年岁再大些,君迟便也不再想那些事情。而是想要为宁家守住在长安的位置。可是,父亲却不怎么信任我,而是将宁家在长安的人手,分了一半,交在了二姐手上,让君迟用剩下的一半人手,完成全部的任务。”
宁山不语。
“虽然艰难,然而,对于君迟来说,这也并非难事。”宁君迟道,“只是如此种种之后,君迟心中所求,便只剩下一个人——”
“小七。”宁君迟看向宁山,目光里有宁山看不懂的意味和威胁,“为了得到小七,君迟花费了十二年的时间,才终于能和小七携手。”
“若是有人破坏我们,那么,无论那人是谁,我,都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毕竟,在我自九岁到三十四岁的时间里,陪在我身边最长久的,不是父亲你,而是小七。我的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