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什么出手救人的可能。
束手无策,是虚江子当前的处境,而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的救援力量
并非来自前方,却是来自后方。
「轰!」
震耳巨响声中,一件庞然大物在空中划出抛物线,不偏不倚地砸向虚河子。
忙乱中,虚河子约略瞥清那是一个颇大的金属圆柱,份量相当沉重,以这样的力
道掷来,被砸上一下,也不是说笑的,但若要说有什么威胁xing,那也未免可笑,
想用这玩意儿来替虚江子解围,这种天真想法不知出自谁的脑袋?
简简单单一瞥之间,虚河子瞥见这金属圆柱的后头,有人攀附藏匿,瞧身型
轮廓,正是拓拔小月,看来是打算以这笨重东西扰敌,伺机偷袭,果然是小孩子
的天真想法,虚河子心念一动,打算在虚江子的面前,将他的女儿击杀,这样的
复仇应该更完美。
「住手!」
猜到了虚河子的想法,虚江子焦急怒喝,希望阻止,不只是为了女儿,更因
为猜到了那圆柱体里头是什么。
「太迟了!」
虚河子狞笑着出掌,为求一举功成,这一掌全力以赴,务求不管是什么高手
从旁阻挡,都救不了拓拔小月的xing命,但就在重掌轰出的同时,他听见一声异响
,圆柱表面的一层金属罩子,被掌力摧破、剥离,lu出了底下所藏之物,当那张
熟悉的面容一下子出现在虚河子眼中,他脑中轰的一声,什么念头都忘得干干净
净,唯一所剩下的,就是意识到自己的一掌,正击向这张魂牵梦萦的面孔。
「不好!」
意识到情形不妙,虚河子立即选择撤掌,但此时已不及偏移掌势,只能将掌
力收回,虽说在全力出掌的情形下收回掌力,形同全力回击自己一记,却已顾不
得这许多,心慌意乱之下,虚河子甚至忘了以太极心诀护身卸劲,减轻伤害。
全力击出的掌劲回击,后果严重,虚河子左臂传来连声骨爆,寸寸碎断,一
口鲜血喷出,连xiong膛都瘪了下去。经过阿鼻血强化的(肉)体,本来有足够强度抵挡
冲击,但他正遭反噬,体内发生天翻地覆的气血躁动,这一下回击更将所有内患
引发,令伤势重得无以复加。
瞬间的伤重与痛楚,没有能够让虚河子清醒过来,他脑中意识昏乱,只是有
些心疼地伸出手,想抹去那张有如熟睡的美丽脸庞上,被自己喷出而玷污的血渍
。已经有很久不曾见到她了,或许今天是个与故人重逢的好日子……只要这么看
着她,自己的心情就能得到平静,像以前一样……
「住手啊!」
恍惚中,好像听见了什么,是兄长的叫喊声?他在叫什么?为什么要叫住手
?又是叫谁住手?紧跟着,xiong口一阵透凉,既痛楚,却又有一种完全解脱的放松
,蔓延向四肢百骸。
依稀看见,拓拔小月手中一把冷刃,将自己透xiong刺穿,是这一下痛楚的源头
,如果在这时候出手,可以轻易击杀拓拔小月,但虚河子仅是以残余力量,将拓
拔小月击开,自己伸手抱住金属圆柱,与那沉重的金属圆柱一起坠落。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虚河子紧紧抱住了那个金属圆柱,紧跟着,就随着
金属圆柱的下坠之势,在一下闷响声中,一起被砸埋入地。
虚江子目睹这一切发生,看到拓拔小月被虚河子给击飞,不知从哪生出一股
力量,慌忙跃起,接住女儿,父女两人一同摔坠地上,幸亏土质松软,没有造成
什么伤害。一见女儿平安,虚江子立刻赶上前去,想要看看虚河子的状况,刚才
的情形他心中有数,虚河子全力一击回中自身,更引发阿鼻血强烈反噬,从那串
骨爆声响听来,全身上下只怕找不到半根完好的骨头,五脏六腑尽皆糜烂,就算
没有拓拔小月的一刀,也未必有命,更别说那一刀透心刺穿而过。
金属圆柱的分量极沉,虚江子伤后乏力,本是无法将之推开,幸好圆柱体便
于滚动,稍一使力,金属圆柱滚开,lu出了被砸埋在下头的人体。
「阿河,你……」
只说到这,话就说不下去。果如所料,底下的那具人体,已经是不(成)(人)形,
先是体内真气冲击,挫筋断骨,再被这千斤重物一砸,整个人此刻就如烂泥一般
,惨不忍睹,除了头部还算完好,其余部位……虚江子光是看就感到一阵心酸。
「……你怎么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你会走到这一步呢?」
在虚江子的记忆中,虚河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坏人,他年轻、优秀,有企图心
,却又还说不上是野心,作事不失理智,在同辈中也有人望,又勇于任事,是不
可多得的人才,河洛掌门的成就是他凭一己实力所应得,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
走入歧途的必要与理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上?
夺取银劫所创设的情报组织,结合河洛剑派势力,在域外重组心眼宗,从事
各种yin谋,搞出这么多的事,造成那么大的人命牺牲,这些都是虚河子的罪孽没
错,但究其所以,他干出这些事的理由,要说是为了个人野心……也对,可是,
又好像没那么简单……
到了最后,虚江子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虚河子因为几个被刻意导向
的误会,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最终导致了今天的收场,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其中,也有自己的责任,如果当年自己不是因为怕伤害到人,把事实真相隐匿
不说,想要由自己来独自揹负,今天的情形或许就会不同。
回想起来,自己和弟弟在人生路上,有着相同的,最后却走上了不同的
道路,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结识了西门朱玉、姗拉朵、太阳王……这许许多多
的人,他们给了自己莫大的助益,让自己得以从白虎一族那受诅咒的yin暗宿命中
走出,生活在阳光底下,而弟弟却没有这样的好运,自始至终,他的人生笼罩在
一片名为「虚海月」的乌云下,从那片乌云中偶尔透射出的月光,并不皎洁,完
全是妖异而充满恶意的,他以月光的指引做导向,终于走向了歧途。
虚江子很想握住弟弟的手,但放眼看去,在那一堆烂泥似的残破(肉)体中,找
不出像是手掌的东西,堂堂河洛掌门,最后落得这样的收场,令他有种落泪的冲
动。
「……父亲……」
拓拔小月站了起来,虚河子将她震开的那一掌,本可制她死命,却出人意料
地没造成什么伤害。拓拔小月并不知道虚河子是自己的叔父,她与虚河子在过去
的人生交集,是虚河子以伽利拉斯的身分指导她刀术,有过短暂的师生情谊,但
看父亲此刻的表情,她晓得这两人之间,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
刚才在城中找到这个金属圆柱体,拓拔小月知道此物关系重大,而纳兰元蝶
虽然晓得这是孙武等人特别找来,用以对付心眼宗的压箱法宝,但此物究竟为何
?又该如何使用?纳兰元蝶也一无所知。
两女连推带滚,把这金属圆柱带到此处,眼见虚江子、孙武命在旦夕,急谋
对策,后来发现金属圆柱的底部有喷射装置,就想行险一击,用这千斤重物飞起
来去砸人,同时也靠这庞然大物的掩饰,试图偷袭敌人一击。
综观整个战术,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好计画,不但到处是破绽,鸟到不行,致
死率还高达九成五以上,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自杀攻击,还是只杀自己,杀不到
敌人的那种,任谁都会觉得,把敌人笑死的机率还高过刺杀成功,然而,仓卒间
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正如两人在开战前就有的共识,以她们的微薄力量,硬要
挤身这种最强者级数间的战斗,本就是很搞笑的愚行,如果不想就此放弃,束手
待毙,那也就只有抛开羞耻心与合理xing,卯起来干了。
事先,两女也不是没有盘算过,假若此物对心眼宗当真要紧,那么心眼宗主
应该不会贸然对此物出手,但猜想归猜想,谁也没有把握,一切只是赌命去干,
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超烂的战术居然一举功成,打倒了这看似无敌的心眼宗主。
「……不……不对……」
拓拔小月惊魂稍定,很快明白过来,自己这一击并不能算成功,至少对方不
是被自己的透xiong一刀给打倒,主要的制胜关键,还是他撤掌力回击造成的伤害,
跟着的那一刀,不过是锦上添huā而已。
「……兄……兄长……是你在那里吗?」
微弱的叫唤声,令虚江子惊醒,当他急忙将目光投向弟弟,却只迎上一双无
法聚焦的涣散眼神,这令他心中一惊,明白弟弟已经失去视力了。
「阿河,别出声,你伤势很重,我……」虚江子说到一半,为之语塞,看着
那烂泥一般的不成形躯体,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兄长……我……我怎么了?为什么……看不见了?刚才……我……我好像
做梦了,好长、好长的梦啊……」
虚河子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惫,对于意识已经模糊不清的他,一切仿佛
身在梦境,他甚至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看着这样的弟弟,虚江子很想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他,让他知道真相,这是他
应有的权利,以他的聪明才智与xing情,要是一早就知道这些,肯定不会落得今日
的下场,自己本有机会做挽救的,只不过因为认为隐藏真相对他比较好,这个错
误的认知,才让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兄长,海姊她……她还好吗?」
话到嘴边,听见虚河子这一问,虚江子的话就无法出口。弟弟的声音里,是
那么充满着依恋,他的人生、他的灵魂,自始至终都与姊姊虚海月紧密相缠,不
可分割,现在临终要告诉他,他的人生全是一场恶意欺骗、陷害,他只是被利用
的工具,这些话……十多年前说不出口,十多年后的现在仍是难以启齿。
至于他的这个问题,虚江子同样不知该怎么回答。西门朱玉下手极狠,被腰
斩的虚海月当年就已断了生机,就连魔门都束手无策,自己在机缘巧合之下,得
回了虚海月的躯体,多年来用尽各种手段,只能像处理植物人一样,用机械维持
住(肉)体的最低限度运作,连算不算活着都很难讲,更别说真正复活苏醒。
每次虚江子念及虚海月的状况,想到自己为了一丝渺茫的可能xing,迟迟不肯
放弃,不让姊姊入土为安,就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为此负疚已久,现在听弟
弟问起,更感无地自容,就连一句「她很好」的安慰谎言,都迟迟说不出口。
「唉……咳咳!」
等不到虚江子的回答,虚河子叹了口气,却很快变成连声带血的剧烈咳嗽,
虚江子闻声想要有所行动,却听见虚河子轻声问话。
「……你觉得……她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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