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天上的月亮,孙武数着时间,越发焦急,再看一眼周围的人群,决定悄悄溜走,找地方练习。
如果说万紫楼的独门身法,可以由香菱传授,那么逆转无孔不入掌的运功法门,就只能由孙武独自'摸'索。连正规的施展方法都还捉'摸'不准,却要尝试逆转,这种高难度的壮举,唯有借着一次一次反复出掌,细心捕捉里头的每一丝气息流动,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孙武对着一棵松树,举掌一下一下地拍击。推掌的动作他本就练得很熟,在梁山泊的时候每天都要推掌一万次,长期累积下来,这动作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不假思索就推了出去,但他现在却要用心去察觉,找寻每次推掌动作对体内真气的牵动。
这一练习就是两个小时过去,仍是茫无头绪,但周围却变得更静,他回过神来,以为外头所有人都已经睡着时,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你这么拼命作什么?就为了一个和你没有关系的女孩子,你是白痴吗?”
冷冷的语调,绝不是香菱的口气,孙武一瞬间还以为是小殇来了,可是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是自己已经决定的事,小殇从不会另行反对,即使真要反对,她也会直接进行破坏行动,不浪费口舌,所以现在说话的人是……
“呃,拓拔团长,是你啊。”
看对方一手拿刀,站在大老远外,孙武略觉安心,因为拓拔斩月不像是过来拔刀砍人的。
“你和那个女孩子,应该没有认识多久吧?又不是你亲戚,也不是和你有什么交情,你干嘛为了她扯进这些混水?”
没有靠近过来的意思,拓拔斩月站在十余尺外的榕树下,整个人几乎被阴影罩住,看不清楚,只有说的话还是一句句传来。
“看在巨阳武神的份上,若你是替他来索舍利,我可以给你,从此之后我们与巨阳武神两不相欠,但如果你取舍利,只是为了自己无聊的正义感,那就算刀魔肯让你拿走舍利,我也绝不会答应。”
“等等,为什么你觉得有正义感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呢?我听说,异族人很尊重英雄,是非常讲究信义的民族,正义感是信义的最基本啊!”
拓拔斩月的想法,是孙武所不能理解的东西。铁血骑团对于佛血舍利志在必得,这件事孙武是已经明白了,假若拓拔斩月无论如何都不放手,这点是完全可以理解,但如果自己用老爹的名义,拓拔斩月就肯放手,其他理由就不行,这点就有些荒唐了。
是因为自己的面子不够大吗?有这可能,但拓拔斩月言语中隐含的怒气,却又像是带着些别的理由。唉,自己和这个人就像是天生的对头一样,从初次见面开始就处得很差,连吵都吵得没有理由。
“我们异族男儿的信义,是只有对我们的亲友才会展现,其他的陌生人,甚至是那些敌人,都不在这个考虑范围内。”
“是吗?但我认为,所谓的道义,是对那些认识不久或不认识的人都适用,所以才显得可贵。如果我答应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却因为我与他没交情就毁约,这算什么信用?算什么道义?”
“人的关心范围有限,那个小丫头与你不过认识几天,见过几面,能有什么交情?明明没有交情,却还为她闹出这么多事,这就是一种伪善,你这个伪善者!”
“奇怪了,没有交情,就不能为人付出吗?我承认我和雯雯没有多少交情,也说不上是好朋友,但我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很没道理,我不站出来,就没有人能替她说话,还有我如果不站出来,我这辈子都会不安心,所以我站出来了。正义与道理是一种规则,不会因为我与雯雯有多少交情而改变,能够关心自己不认识的人、为着不公义、没道理的事挺身而出,是人之所以不同于禽兽的理由,你不认为吗?”
“你、你居然骂我是禽兽?”
“我哪有这么说?你这个人很奇怪耶,干嘛我说什么你都以为在针对你?”
一言过来、一语回去,虽然是火'药'味十足,但程度却越来越像两个顽童在拌嘴,事实上,就算是和小殇在一起,孙武都不曾这样子吵嘴过。小殇是个超级行动派,光是在她后面收拾善后就够累了,哪有时间这样吵?就算有,她也是一记章鱼拳突袭就把争执打断,不会像拓拔斩月这样固执于言语交锋。
拓拔斩月认为自己受到侮辱,但被说是伪善者的孙武也一样觉得无辜,两个人激烈争执了好一会儿,从理念之争说到实际问题,孙武认为铁血骑团欺凌弱女,拓拔斩月却表示为了救国,不要说是一个弱小女孩,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也都得牺牲掉。
“太荒唐了吧,就为了救国,你就要这样子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吗?”
“哦?那么孙大侠,请你回答我,你要为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牺牲掉我国的千万民众吗?”
“这……”
犀利的质问,让孙武回答不出来。雯雯自然是无辜的,但为了要救雯雯,而害千万人为此牺牲,这种话孙武却又说不出口,迟疑片刻之后,能出口的话只有一句。
“人命关天,这种事情不是可以用数字来简单论断的。”
这句话有相当的道理,也是孙武此刻的心情写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很软弱,也很无力,没有办法真正解决事情,更无法说服对手,正因为如此,拓拔斩月闻言后很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果然是个只会说好听话的伪善者……像你这种人……我、我姊姊嫁给你真是不值得!”
“呃,我要娶的不是你妹妹吗?”
“啰唆,姊姊和妹妹有什么不一样?”
拓拔斩月愤怒地拂袖而去,不过在离开前,却突然止住脚步,好象很迟疑似的说话。
“白天的时候,你挺身出来救我的族人,我很……嗯,谢谢你。”
道谢的语调与先前判若两人,孙武方自一楞,拓拔斩月的声音又含起怒气。
“伪善者,我不会让我妹妹嫁给你的!”
一句话喊完,拓拔斩月的身影消失,是真正离去了,孙武站在原地,还为着对方最后的那几句话而发楞。
“怎么搞的啊?他有很多个姊妹吗?到底要嫁的是姊姊还是妹妹?傻傻分不清楚,真是给人添麻烦。”
“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就是有些人不会看……”
闻声转头,孙武发现小殇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背后,正站在自己适才猛击的那棵树下,望向自己的表情相当古怪,好象在担忧什么。
“小殇,你怎么了?表情好奇怪啊。”
“你……你刚刚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什么?”
“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救陌生人的时候,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啦,我为什么要说谎话啊?小殇你这样问很奇怪耶。”
孙武认真地回答,却看到小殇明显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跟着,又回复到平时的顽皮表情。
“……太好了,幸好你是个直线条的热血笨蛋。”
“喂,你没事骂我笨蛋作什么。”
“因为你确实是个笨蛋啊,人家本来只是来和你说声谢谢的,你也可以和人家吵上老半天,如果你好好哄上几句,说不定雯雯已经被放出来了呢。”
“啊!”
被小殇这一点醒,孙武才察觉自己做了很笨的错事,拓拔斩月来此的用意不是为了嘲讽自己,而是为了向自己道谢,如果自己早点察觉……
“别想那么多啦,既然是个笨蛋,做笨蛋该做的事就好了。”
“你不要没事说人笨蛋啦,很没礼貌耶。”
懊恼无用,孙武本想继续练习,但身体确实感到疲倦了,加上小殇也建议适当休息,就和小殇一起拿了条毯子,并肩睡在树下。
这一觉很放松,有小殇睡在身旁,熟悉的气味让孙武仿佛回到老家,松弛了紧绷的精神,感觉很好。
恍恍惚惚中,好象梦见什么,是一些属于过去的片段,但太过模糊,像是隔在大雾彼岸看不真切,好不容易想瞧清楚一点,一股极度冰冷的感觉,让孙武有所惊觉,猛地睁开眼来,只见一柄巨大的雪白刀刃放在自己头顶,虽然没碰着,但冰寒刀气却已切断自己几络头发。
“小畜生,睁开眼来,我等不到第五天,你就死在今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