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这几日事情倒不算特别多,只是有些忙而已。可惜每件事情,都需要他花费大量的心神去想,因此一个不留神,他只想在桌子上趴一会,结果就趴了太久,直接睡了过去。
待到晚上,猎户从庄子上回来,听家仆说,林安还在衙门的书房里没出来,皱眉去书房看,才发现林安已经开始发烧了。
猎户登时黑了脸。
林安这些日子想的事情多,猎户是知道的。虽然他自己觉得,林安想得太多了,在其位而谋其政,林安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只要将华安县的事情处理好就成了,何必去管太多善堂或是婴儿村的事情?
就算这两件事情,既能利国利民,又可博取太子进一步的信任,可是,林安何苦如此焦急?甚至还把自己给累病了?
猎户黑着脸把林安搬了起来,一出门看到家仆,立刻就令人去把大夫叫来,再找人把冰块拿来。
然后才把林安搬到了衙门里,林安的房间。
猎户刚刚给林安脱了外衣,仆人就把冰块拿来了,那仆人倒也精明,猜测林安或许是发烧了,除了一一盆子的冰块,还找了帮手帮他把一壶温水提了过来。
猎户见了,一挥手就把仆人赶走。
他低下头,试了试林安额头的温度,一试之后,就开始拧眉。
然后就把热水倒了来,要喂给林安。
林安这会全身发热,脑袋都被烧的有些糊涂,紧闭着嘴巴不肯张嘴。
猎户试着喂了几次,都没能喂成功,最后想了想他从前看到过的某些奇奇怪怪的图,干脆自己含了温水,嘴对着嘴,给林安强行喂下去了两杯水。
然后才用毛巾裹着冰块,往林安额头上放。
县衙附近很是热闹,因此大夫也不难寻,尤其是大夫知道县太爷是个大小伙,出手还大方,听到有人来叫,还是给县太爷看病,当下搁下碗筷,拎着药箱,就赶了过来。
猎户忙忙让出位置,请老大夫看诊。
老大夫摸着胡须,给林安诊了脉,再观林安脸色,又问林安这几日的作息,沉吟一会,就开口道:“大人从前怕是生过大病,虽然养的跟常人差不多,脸色平日里跟普通人也一样,但内里还是虚的。尤其切忌像这些日子这样多思多虑,不思饮食。大人还年轻,将来的时间还多,把身子养好了,何事做不成?你是大人的未婚夫,总要多劝着些。”
然后给林安开了药,让人盯着莫要让邪风入体,今晚的烧能退下去,再养上两日,倒也就好了。
猎户亲递上诊金和药钱,亲自把老大夫送了出去,令两名家仆将老大夫送回家去,顺便取药,这才回转,沉着脸往房间里走去。
老大夫的话说得很直接,猎户自然听得明白。
原本炎炎七月,林安只是在桌子上趴了一个时辰,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该像身子相对不太好的老人和孩子那样简简单单就发烧生病。
但问题就在于林安的身子底下并不算好。因林安从前在水牢里经历的事情,本就容易手凉脚凉,虽然后来吃了药,算是养好了。可是林安那时就汲汲于功名,虽然乡间清闲,但林安每日至少也会苦读三两个时辰,若是兴致来了,正巧无事,一日在桌前趴上六个时辰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猎户那时不肯在婚事上松口,又不想林安看他犹如看仇人,自然就不能妨碍林安读书,因此明明不舍得林安辛苦,倒也只能任由林安苦读。
如此苦读之下,林安就算平日吃得好,也肯注意锻炼,每日一碗的燕窝粥从不间断,他的身体再接下来经历了两场九天七夜的科考后,也比不得从前健康,显然容易生病多了。
再有林安最近多思多虑的事情,林安可不就直接给累得身子里头虚弱,稍一不注意,就生病了?
猎户板着脸,怕林安冰块敷得太多,干脆把毛巾浸在冰水里,待毛巾湿透冰凉,再往林安额头上放。
冰冰的毛巾一碰到林安的额头,林安就控制不住的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猎户动作登时一顿。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了林安许久,见林安只小小的呻.吟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猎户:“……”怎的这叫声,和他们在行周公之礼时,他将林安弄得舒服了,林安那时的叫声差不多?
差不多就差不多罢,猎户本也没打算深究,可是,叫都叫了,只叫这么一声,也太不厚道了吧?
猎户按捺住微微发.痒的心思,低下头在林安烧得通红的脸颊上亲了几口,才继续给林安换毛巾。
老大夫给开的草药因要生了小炉子慢慢煎,因此颇费时间,猎户见林安脸上越来越红,眉头越拧越深。
待家仆过来送茶水时,差点被这位秦爷下得两腿发软,登时跪下。
只是他虽然没有跪下,却也双.腿双手发软,端着的茶盏都开始清脆的响了起来。
猎户立刻瞪了那家仆一眼。
家仆想也不想,立马跪下。
猎户:“……”
家仆瑟瑟缩缩的想要立功赎罪,见猎户不理他,心中主意来回转了几圈,就道:“秦、秦爷,小的从前在家里时,看有人发烧,是能用烈酒擦身子的,要不您也给大人擦擦身子?”
林家的仆人异常知趣。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做了仆人,就该尽量服侍主子。可惜就可惜在,他们的主子有这么一个爱吃醋的未婚夫在,那些洗澡擦身的活儿,他们一个都不敢忘前凑,这才给猎户提了这么个建议。
猎户也反应过来,烈酒擦身,的确可以退烧。只是这法子不是所有发烧的人都适用。他看了林安一眼,心中升起一股绮念,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几下,方才道:“去问问大夫,大人能不能用这个法子,快去快回!”
家仆这才哆哆嗦嗦站起来,把自己端来的茶水放下,撒欢似的就跑了。
猎户却是先掀开林安身上厚重的被子,再掀开林安的衣襟,往里一探,果然烧得比他刚发现林安时还要厉害,眉头越拧越紧。
不是应当没事么?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
猎户原先心里的那点子绮念,登时就消失了。
“快!再去请大夫来!”
可怜老大夫在家中刚刚坐下,又被人重新给架了回去。
那先头去问能不能用猎户的仆人刚刚跨过家里的门槛,就碰上了老大夫被架了回来,当下急急忙忙,愣是争取着和老大夫一道到了林安房间里。
老大夫重新为林安诊脉,摇了摇头,皱着脸看了猎户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把猎户摇的心中直跳,才道:“喝了药,发发汗就好了。你要再不放心,在他身上擦些烈酒也成。”
然后就慢悠悠的离开了。
临走还斜了猎户一眼,心道他是知道他们这位县太爷的,二十岁的三元,人品端方,貌似潘安,又有怜惜百姓的好心肠,怎的就被这么一个鲁莽的大汉给拱了呢?
连药都不给病人灌,就把他拉回来重新诊断第二次,有这么办事的么?
且不提老大夫心中如何腹诽,猎户被瞪了眼,心中倒是稍稍安定。无论如何,至少他知道林安的病并不算严重,只要今晚烧退下去了,就没有旁的妨碍了。
又过了两柱香,林安的药终于被熬好,端了过来。
猎户只拿汤匙喂了林安一口,见林安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就果断放弃汤匙,自己给林安用口度了过去。
这才让林安勉勉强强,喝了大半碗药。
“快醒醒。”猎户道,“醒了就不逼着你吃这苦药了。”
猎户心中有数,等林安醒了,自己知道为着自己的身体也要吃药。可不就不需逼着林安吃药了?
可惜这次林安是真的累得狠了,一直烧到后半夜,虽说额头的温度明显低了,身上也开始发汗,但是林安还在发烧,并且一直没有清醒也是真的。
其实这样来说,林安的病就算是好了不少了。等到天亮,烧大约就能全都退了。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或是床上的人换上一个,猎户也会知道这个道理。可惜床上躺着的是他唯一在乎的人,猎户就想不到这一点,只愁苦之下,就令人拿了烈酒,在夏天的屋子里烧了两盆碳,然后将被子掀开,把林安的衣服一一退下,拿着沾了烈酒的毛巾给林安正面背面的擦身上。
来来回回,擦了十几次。
然后林安就清醒了。
他是被热醒的。
大夏天的,就算是要捂汗,又哪里需要这么厚重的被子?就算是要脱.光了擦身,又哪里需要烧上这么两盆子炭火?
猎户这分明是要把他热死!
“三哥莫非是转了心意,要谋杀亲夫不成?”林安醒了之后,就看自己被拖得光溜溜的,趴在床的中间。
猎户拿着毛巾的手,正好擦拭到他的两条大.腿中间。
林安:“……”早知道就晚些开口说话了。
三思而后行,古人诚不欺我也。
猎户:“……醒了?”
接着就把毛巾抽了回来,将林安摆正,一脸正派的看着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