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野还观察到了一个细节——整座寨子看起来并不陈旧,应该是这几年新立起来的。
“王彪的家人居然这么强横霸道,那当年又逃的哪门子荒?还会被王彪赶出来?就这儿所有的娘们儿加起来,把王家上下屠一遍都绰绰有余了!”
在一间宽大的石屋中,巫野见到了王彪的父母,出乎意料的是,王彪的老爹居然是牛头城寨的寨主!
“这么说,我竟然是少寨主了?”
巫野哭笑不得,好嘛,恶霸改山贼了,都是被真命天子横扫的货色!
和他想象的不同,王彪的老爹倒不是多么五大三粗的汉子,如果忽略眼中时不时放射出来,如同刀子一样冰冷的光芒之外,只是一个好似皱皮猴般的普通老头。
他一刻不停地抽着旱烟,就连巫野说到王彪的死讯时,神色都没有半点儿变化。
巫野却注意到,他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至于王彪的老娘,是个胖乎乎的妇人,听到儿子的死讯时,眼圈忍不住有些发红,勉强坚持着听完了巫野的说话,向他道了声谢之后,就默默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从旁边房间里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看来,儿子就算有千错万错,当娘的总是转眼间就忘记,只记得,那是她的儿子,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已。
巫野原本的打算是见王彪的父母一面,说清楚王彪已经死了之后,就以“救命之恩”为理由,将钱留下,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然后就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
可是眼下的局面,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看样子人家并不缺钱。
沉吟片刻,巫野道:“牛伯父,我和令郎虽然是萍水相逢,可是不管怎么说,他对我有恩!滴水之恩,还要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既然令郎已经不在了,你们需要些什么,不妨说出来,我一定竭尽所能办到。”
“巫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能够千里迢迢把我这个不肖子的死讯送来,对我们一家来说,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还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更何况,我这座牛头城寨里的局面,你也看到了,并不愁什么东西。”
老爷子敲了敲烟杆,道,“巫公子也不用叫我牛伯父,我并不姓牛,你直接叫我山猴就好。”
不姓牛?这下巫野彻底糊涂了,连忙道,“您是长辈,怎么可以直呼其名?”
老爷子笑得非常凄凉,道:“区区一个山野村夫,当得什么长辈?我没有姓,只有一个名字,叫了一辈子,早就听习惯了,有什么打紧?报答不报答的话,巫公子休要再提起,若是不嫌弃寨子里简陋,在这里多住两天,等我儿子回来,我自有一点心意送给巫公子,多谢你带来了那个不肖子的死讯。”
原来王彪还有一个兄弟,不过怎么会没有姓氏呢?
巫野想了想,道:“贵寨固然是固若金汤,自给自足,可是要说什么都不愁,却也未必,刚才我就听那位史光启说,贵寨占了他家的地,即将上报官府,发兵剿匪,这不就是一件天大的祸事?”
山猴还未开口,旁边的牛春花抢先开口,怒不可遏道:“呀呀呸,史光启那个杂种,总有一天老娘要一刀割了他的舌头,再一刀剁了他的老二!什么他家的地?我们都在这里土生土长了几十年,好容易收拾出一番局面,被他串通官府,用一纸地契就想霸占了?我呸!发兵?怕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想攻下牛头城寨,没有五千兵马根本办不到,北安城里拿得出五千兵马?简直是笑话!”
“春花!”山猴的老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牛春花正在气头上,硬着脖子道:“我说的不对吗?谁敢来抢我们的地,我们就和他打!哪怕他是天王老子,老娘都割了他的卵蛋来下酒!至于你,巫公子,在这里好生住两天,等我弟弟回来,你选一两件趁手的兵器,然后就走吧,省得真打起来了,把你也牵连在内!我们牛头城寨,已经被外人坑过几百次,早就习惯,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
巫野掏了掏耳朵,面不改色地说:“我不喜欢欠着别人的恩情,牛头城寨再怎么兵强马壮,总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吧,越难办到的越好,你们说出来,我帮你们办了,心里会比较舒服一些。”
“好大的口气!”
牛春花仔仔细细打量了他几眼,脱口而出道,“那好,你能帮我们全寨上下所有人,都弄到一个姓吗?”
“春花,不要胡闹,出去!”山猴一下窜了起来,声色俱厉地说。
牛春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冲巫野一抱拳头:“巫公子,对不起,春花和你开个玩笑,不要放在心上!有没有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是一样做人?有什么了不起!”
说着,气鼓鼓地大步走了出去。
山猴将烟袋在鞋底上敲了半天,看着巫野疑惑的目光,苦笑道:“巫公子,实不相瞒,我们牛头城寨上下,确实都是没有姓的,只因我们都是……野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