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阁靠着小湖,幽静宜人,最适合静养。
灵兰阁上下布置素雅温馨,只是这种素雅,因为有孙儿们的时常闯入,太难维持。
各式各样的玩具,点缀楼上楼下。
楼梯上,靠墙一侧,也摆了一排淳于缦亲手养的小兰花。
整座楼阁,四处花香弥漫,原本的素雅仙阁,溢满童趣,染了人间烟火。
自恃写字不错的御谨,把那些雪纱珍珠垂帘,当成了练字的绝妙之处。
他比照史册的记载,在上面抄写了祖父当年写下的情诗。
御无殇与淳于缦,在上面以彩墨配了图,虽然画得乱七八糟,却乍一看,彩墨晕染,花花绿绿,倒也别有趣味。
楼上卧房内,锦璃给康悦蓉施针医治过。
与御蓝斯、南宫恪安慰了御穹一阵,三人带着孩子们从楼上下来……
康悦蓉醒过来,却似忽然想到一件事,叫住两个儿子。
“溟儿,你在登基大典上,忘了公告恪儿更姓为御。”
“母后,不怪哥。是儿臣让哥暂不要宣布的,您一日不肯与父皇和好,儿臣便陪着您,一日不姓御。”
康悦蓉无奈握住他的手,柔声嗔责道,“你这是何苦?你若不更改姓氏,臣民们不知要如何揣测你们兄弟俩。”
“既然如此,母后就和父皇和好。”
“母后和父皇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你不要拿这件事与母后怄气。”
“儿臣怎敢怄气,儿臣是随着母后的。”
康悦蓉说不过他,不再坚持让他改,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轩辕博正站在楼下厅里,看纱帘上的诗画。
御谨的字算不得拔尖,却是比照御穹的字迹练习的,龙飞凤舞,遒劲有力,颇有祖父的风气。
下面的画,是为诗词所填的,画得一男一女,在大齐皇宫殿前,于细雨中邂逅的一幕。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轩辕博转过身。
“璃儿,悦蓉怎么样?”
“刚醒,父皇在陪着母后。”
御蓝斯走到他面前,负手而立,握住双拳,克制着没有把拳头打在他脸上。
“若你心里还有她,心痛之前,且想想她。”
南宫恪也俯首道,“父皇,这样的事,我们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若换做是其他人,我和哥早就除掉对方。”
三人带孩子们离开,空阔的厅堂内,只剩的轩辕博,与御穹当初写下的诗。
“殿前初见,微雨倚情,弦曲声声寄相思。玉炉香清,鬓云眉静,椒房幽幽燃烛红……”
这首诗,写得是他们的初见与大婚之喜。
血族皇后的寝宫,是用香料加了血泥涂墙壁,后来便用金丝墙纸装点。
人类的皇后嫁入宫闱,才有椒房之说。
因此,当时,这首诗在后宫里掀起轩然大波。
御穹给了康悦蓉堪比皇后的宠爱,却从没有给皇后西门冰玉写过任何情诗。
这诗,加那“椒房”二字,已然彰显,康悦蓉在他御穹心中,无人可及。
他们成婚时,他轩辕博在做什么呢?
他没有想这诗画中的女子,他只是想着,如何把御穹踩在脚下,如何踏平血族,如何一统天下。
可他努力半生,终是因这女子的死,放弃了踏平大齐与血族的野心。
御穹在楼上僵坐了片刻,见康悦蓉仰躺着,与平日一样,不理会自己,便起身下楼。
他和轩辕博在楼梯转角,同时停住了脚步。
“穹,抱歉,朕不知道,她和朕是有牵引的。”
“轩辕博,无论如何,朕该感谢你当初让她服用了你的血,否则,她不会活到今时今日。至于其他的,那是千年前的事,朕有她在身边,心满意足,不想再多计较,也希望你能让我们夫妻俩安然团聚。”
安然团聚……这四个字,生生判了他的死刑。
御穹不等他
应下,就下楼去了。
轩辕博看了眼窗外碧绿的湖面,深吸一口气,才上楼进入卧房。
康悦蓉听到他和御穹的声音,早已下床,收整好。
她端坐在床前的阳光里,脸色苍白如纸。
一身紫袍裹在身上,神光辉辉耀目,那冰冷的气韵,似能把绕在周身的阳光化为冰凌。
轩辕博走到她身前,默然跪下来,握住了她搁在膝上的手。
“悦蓉,对不起,这些年,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她俯视着眼前熟悉的面容,清苦地自嘲一笑。
“我也不知道,我与我的仇敌之间,牵引会亲密到如此地步。”
“对不起,当初……我该把你带走的。”
“没有必要。我爱的男子,自会保护我。”
“是,我永远比不上御穹。”
“你比不比得上谁,那是你的事。我只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我再不想感觉到任何疼痛。”
“事情倒是简单!”
轩辕博从靴筒里取出匕首,放在她手上。
“你要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强硬握住她的手,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康悦蓉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看着他的心口,血已涌出,染透了暗金的龙袍。
她心在痛,更清楚更真切地感受到,这痛就是他带来的。
这一刀,似刺在自己的心口上,痛得她脸色苍白,浑身筋骨剧痛,从椅子上跌下来……
然而,她眼底却枯槁似井,流不出半滴眼泪。
“轩辕博?!”
她挣扎着想推开他,想拔出匕首……
他不肯,强硬地把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借她的抵触,把匕首刺得更深。
“我刚才方明白,这些年,我不是一个人在痛。相较之下,我是比御穹幸运的。”
“轩辕博,你疯了?再不放开我,你真的会死!”
他埋首她颈窝里,深呼吸着曾经熟悉的芬芳,作为死前的祭奠与缅怀。
“蓉儿,你就不能耐心地等一会儿么?我死了,这痛苦,会永远结束。”
“轩辕博,你放开我!”她气怒交加的咆哮。
“其实……你若早早来杀了我,也不至于煎熬千年。”
“我为什么杀你?我要看你和御穹相互残杀,相互争斗,我要看你们死在彼此手上。”
她手撑在他肩上,凶冷憎恶地盯着他,恼怒推拒,挥打,却推不开他。
纵然濒死,他的力量,也比她强大千百倍。
不过这片刻,他的血,连同她的锦袍也染透。
“穹——御穹——”
刚在厅堂内坐下的御穹闻声冲上来,忙扯开轩辕博的手臂,把他推在了地上。
高大的身躯歪下去,心口的匕首和大片血污触目惊心。
御穹忙蹲下来把匕首拔掉,揪住他的胸襟,怒瞪着血红的鹰眸,低沉咆哮。
“轩辕博,你要寻死,别死在我们面前。”
说完,他松了轩辕博,把康悦蓉揽在怀中。
康悦蓉愤怒地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御穹只得后退开,担心地担心地打量着她,“你……可有受伤?”
她俯视地上的轩辕博,惊魂未定地摇头,双臂抱紧了颤抖不止的身子。
这些年,她无数次地想杀了轩辕博和御穹,却也只是想想。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无法漠视他们的死亡。
他们可恶至极,却毕竟曾经爱过她……
因此,她不愿见他们,也不敢见他们。
她的心口,剧痛的余韵未消。
轩辕博的伤口,却在瞬间完全愈合。
他躺在地上,却还站不起,整个人彻底垮掉一般,沉痛地闷声恸哭。
御穹看着他这样子,亦是百感交集。
康悦蓉转头不看他们,嘲讽地冷笑两声,却亦是挫败。
“轩辕博,御穹,我原谅你们!你们可满意了?从此,你们都不要再我面前做这种蠢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说完,她奔出寝室,冲到楼上,把自己锁在了供奉着灵位的房内。
御穹被楼上震耳欲聋的关门声,惊得身躯一震……
轩辕博忍不住问御穹,“为什么她也不想见你?”
“这是朕和悦蓉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听说,那楼阁上供奉着一个人,是谁?”
御穹终于还是哑声说道,“那是她的夫君。那男子将她救出了橡木屋,她嫁给了他,死心塌地地爱着他,他想把她转变成吸血鬼,没能成功。可曾经,他们……很幸福。”
轩辕博突然笑起来,低低地鬼哭似地,绿色的眼眸泣血
,痛悔不已。
败给御穹他心服口服,却没想到,御穹竟也败给一个普通的吸血鬼。
登基大典的欢庆,于七日后结束。
然而,莫黎城与邻近的镜水城里,却没有安静下来。
登基大典的繁华热闹,延续不停,莫黎城里的城民增多,楼宇修建的更高。
镜水城更是在短短七日内,人潮爆满,南宫恪,比从前更加忙碌。
却是连逍遥王御之煌,也捞不着半分逍遥,灵邺城的重建的重担,落在他肩上。
皇太祖御风不放心,直接跟过去,时刻监督。
不少异国使臣自莫黎城道别离开,锦璃和御蓝斯一直忙于送别之事。
夫妻两人始终形影不离,虽然片刻不得停歇,却还是注意到,康悦蓉与御穹的关系,比从前更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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