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寒冽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
“寝宫是空的,寝宫的地上有血,显然是有打斗过,生死难测。”
御蓝斯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俊颜清白如雪,越显得红眸玛瑙般诡异闪动。
伟岸的身躯在轮椅颤抖不止,烈火终是爆发出来,轰然掀了桌案。
“你退下,本王去见那老妖婆!”
“殿下……”
“你还愣着干什么?马上离开这里,把所有的暗卫全部撤走。”
寒冽无奈,也看得出,太后是有意将一切殿下身边的人一个个铲尽,若是他不走,很快……也会轮到他。
“属下遵命。”
太后寝宫,御医院四位医术顶尖的御医恭顺低着头,佝偻着身躯,上前挨个为莲央检查身体。
莲央躺在寝殿的美人榻上,安静,威严,警惕地瞧着四个御医的反应。
她却思前想后,还是想不透,自己到底何时中了毒。而谁,又能如此大胆地给她下毒?
昨日,她也不曾做过什么,不过是看那四个小棺材,然后训斥了洛清绝一阵,其他所见,便是几个臣子……
厉嬷嬷进来,上前,手括在她耳边说道,“都办妥了。”
莲央抬手示意她去门外守着,她这才问四位御医。
“怎么样?哀家这毒是怎么回事?”
四位御医面面相觑,左边第一位开口,“太后,卑职以银针试过,也仔细检查过太后凤体,太后康健如常,并无中毒。”
“哼哼,是么?这么说,哀家该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喽?”
她手便指向第二位。
第二位忙跪下来,紧张地擦了擦冷汗。
“回太后,卑职也以各种方式查验过,太后……的确没有中毒之病症。”
第三位与第四位所禀奏,亦是大同小异。
莲央狐疑,不禁怀疑,他们是故意商量妥了才如此回禀。
凤翼纹繁复的金色袍袖一挥,四个御医同时中招,脸都被打得歪到了一边去,唇角沁血不止。
四人惶恐地忙跪趴在地上,双臂轻颤不止,自眼角交换着眼神,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半句。
“哀家吐血呈暗红,运内力,心口剧痛,这不是中毒,又是什么?”
最左边的御医忙道,“恐怕这毒只有在太后运功时发作,烦请太后尝试运功,臣可借气血涌动之际,为太后诊治。”
“混账东西,你是说,要哀家毒发,你才能有法子查验出是什么毒?”
“……”
“万一哀家再运功,便毒发身亡,你们给哀家收尸?!”
“……”
“庸医!既然无能,哀家留你们什么用?!”
御医们哑口无言。
莲央挥手一掌,四个御医顷刻间,化为满地残枝断臂。
她却又毒发,这回心口痛得愈加锥心刺骨,呕出两口血,吐在了痰盂里。
殿外,厉嬷嬷说道,“主子,溟王殿下求见。”
莲央敛住满身怒火,忙擦了唇角的血,从美人榻上起身,轻提裙裾,迈过一地血腥,出来外殿。
她深吸一口气,扶了扶高髻,满头金翠光氲雍容,千万年不曾改变。
一旋身,在凤椅上霸气四射地坐下,才沉声道,“宣!”
御蓝斯的轮椅被两个护卫抬了进来。
莲央当即便扬起唇角,温声笑道,“溟儿,你伤势未愈,该在寝宫里歇着……”
呼吸间,浓重的血腥冲入肺腑,御蓝斯双拳强硬撑着身体,从轮椅上站起身来。
“皇祖母……”
不等他话出口,莲央便起身,瞬间下了台阶,手上强一用力,将他按坐在轮椅上。
“溟儿,哀家知道,你喜欢那个女医,瞧着那模样,也似与苏锦璃有些相似,若你喜欢那般模样的,哀家再给你选如此模样的妃嫔。”
她如哄劝一个任性的孩子,戴满繁复金饰的手,捧住了御蓝斯艳若雕刻的双颊。
“明日就是登基大殿,哀家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御蓝斯强硬地打断她,“所以,皇祖母杀了恪和之煌?”
“哀家当然不会那么狠心,你父皇和
皇祖父病得太严重,想见见他们,哀家把他们送过去了。”
“皇祖母这是何意?恪和之煌身上都有重伤,他们受不了橡木屋里的侵蚀……”
莲央弯身,把他揽入怀中,温柔安抚。
“溟儿,哀家以为,你是明白哀家的苦心的!这么多年,哀家独疼你一个,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再让哀家失望。”
御蓝斯悲恸地身躯颤抖不停,她一身清冷的体温,刺得他断骨的骨缝森森刺痛,令他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
此刻,她若杀他,只凭牵引,便可让他筋骨寸断,烂尸如泥。
“孙儿会听话的,还请皇祖母开恩,不要再伤害任何人。还有……恪是在那橡木屋里出生的,他对那里有阴影,皇祖母……能否把他先放出来……”
“哀家没有伤害谁,只是杀一些该杀的罪人罢了。”
“可是,恪……”
“他和御之煌活着,将来都会和你争抢皇位。哀家这是防患于未然。”
莲央松开他,又拂开他紧皱的眉,慈爱地笑了笑。
“走吧!咱们去聊点开心的事儿,去千禧殿见见你未来的皇后和妃嫔们。”
御蓝斯绝望地颓然一叹,“是。”
莲央亲自给他推着轮椅,对殿门口的厉嬷嬷说道,“去,把那几位美人儿带到千禧殿,另外,把溟儿的连心手镯拿上。”
厉嬷嬷忙欢喜应着,“是!”
御蓝斯这才忆起,连心手镯是曾戴在舞仙手上的,舞仙死掉,那连心手镯也便被她留下了。
千禧殿内,与御蓝斯的心境孑然相反。
深深浅浅,是喜庆的艳红,层叠的红纱低垂下来,几位宫袍粉艳怡丽的美人自红纱间徐徐穿出,似花瓣间飘飞而出的蝶。
御蓝斯一扫那几张面容,都是曾见过的。
在麓山猎场,她们的父兄带她们刻意地总在他面前行经。
莲央满意地一扫几位女子,对御蓝斯笑道,“溟儿,这是哀家先挑选过的,你瞧着哪个顺眼,今晚,就让她先给你侍寝,别没出息地总惦记着那些个死人。”
“是。”御蓝斯一扫几位女子,直接道,“不知皇祖母钟情哪位?”
莲央瞧着星眸妩媚的洛清露,暧昧笑了笑,“哀家最中意的,当然是洛清露,这丫头的心思也早就在你这里。”
“那就……依皇祖母的意思吧。”
御蓝斯从厉嬷嬷手上拿了连心手镯,转动轮椅上前,把手镯给洛清露戴在了手腕上。
却道,“洛小姐将来是要当皇后的,既然是皇祖母选定的,自是气量过人的。你应该不会介意本王选其他女子侍寝吧?”
“这……殿下……”洛清露看着手腕上松松垂着手镯,顿时欲哭无泪。
她看着面前惊艳冷魅如夜昙的男子,被他的美震慑,却也被他的绝情刺得满心悲恸。
她要的是他的帝王宠,可不是这么一个不知被多少女人戴过的烂镯子!
她抬眸看莲央,见莲央脸色微黯,只得缄口俯首。
莲央也不禁无奈,“洛清露,你先回丞相府待嫁吧!哀家这就命人送聘礼过去。”
“是!”
御蓝斯的轮椅转了方向,手伸向了最末一位,低垂着头的女子。
“今晚,就你为本王侍寝!”
女子安静地上前,帮他推着轮椅,到了莲央近前。
莲央打量着容貌秀雅,气质似水的女子,宽和笑了笑。
“溟儿眼光不错,这位是户部柳尚书的女儿……”
“孙儿认得她,柳絮儿。”
“哈哈哈……哀家竟是不知,溟儿在苏锦璃身边时,也能注意到其他女子呢!”莲央当即站起身来,笑着叮嘱道,“柳絮儿,伺候好殿下!”
“是!”
厉嬷嬷便带了其他女子退下,莲央则借口乏了,当即又回寝宫去歇息。
似刚才这一出,不过是给三岁的孩童丢了一颗糖。
御蓝斯便把这颗糖带入了寝宫。
柳絮儿入了殿内,就把脸上的易容面具撕下,双膝跪在了轮椅前。
御蓝斯忍痛弯腰,把她扶起来,“青丹,辛苦了!多亏得锦璃把你安排来,服侍本王。”
青丹站起身来,看到殿内悬挂的那幅成婚图,视线落在那绝美的女子身上微顿,不禁红了眼眶。
那女子的一颦一笑,似乎还活生生地在眼前。
转瞬她一眨眼,眼底的痛,被仇火取代。
“殿下,太后身边还有十多位与厉嬷嬷一般年岁的嬷嬷,个个武功高深莫测,分别掌控着后宫的御膳阁,尚宫局,地下暗道等,而厉嬷嬷掌控的是血族各处的暗人分派,她对殿下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包括殿下如何分派军队,亦是一清二楚。”
御蓝斯心底暗忖着,沉声说道,“今晚,你易容成护卫出宫。到丞相府把锦璃留在丞相府的药箱拿回来,记住,别用偷的,丞相识礼知趣,定然会全部奉还。那箱子里都是剧毒,万不可磕碰。”
青丹忙应下,“是!”
“暂去休息吧,本王命人给你准备吃的,我们还有一场恶战,必须得养精蓄锐。”
青丹担心地看他的肋部,“殿下,奴婢先给您换药吧!”
“不必,本王……已经不需要任何药。”
青丹又贴好易容面具,去了偏殿歇息。
御蓝斯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叫了宫女伺候“柳絮儿”,而他,则飞出宫墙,直奔御花园橡树林的白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