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匀匀至少可以大胆猜测,他们接下来将会是一场很有意义或者很有趣的行程?
拉开大门时,一声马嘶急切地涌入他们耳中,严匀匀听到从杂物间传来的动静,脑中一个激灵,惊叫道:“对了,织书,我们有马了呀!今天要去的地方远吗,可不可以带上小棕?”
润儿望着杂物间大门同样呵呵一笑:“哎呀,我还以为马儿饿了呢,明明给它放过草料的。叫得这么急,不会真想跟着咱们出门吧?”
傅织书听着那一声声马嘶,终究摇了摇头,无奈道:“今天不方便带上它。”
“哼嗯!哼嗯!”
大约小棕不只能够日行千里,还像有顺风耳似的,听到这个平民家的一家之主的话,知道没有转圜余地,大声喷了两下鼻子,便不再做出动静了。
严匀匀一呆,傅织书觉得好笑,润儿索性笑叹起来:“这马儿可真有灵性。”
小插曲后,闭好门户,三人不再耽误,略微加快脚步,一路出镇朝东方一座繁树掩映的山中走去。
期间严匀匀从润儿口中得知了今天出行的部分历史原因:“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达女国有一位神武女皇,她天赋异禀,尤善骑射。彼时部族林立,战乱风起,女皇不得不长年亲征,收疆拓土,辗转各族。然而,时光移去了她秀丽稚气的容貌,为她增添了沧桑与霸气;战争夺去了她温和如水的目光,为她注入了勇毅与刚戾;流离跟加掼去了她天生的尊贵娇气,她屡次狠屠万人,又屡次独跪天地。终使得她仰首时恍如一个苍凉的霸者,而低头时,又仿似田里一个普通的耕种妇女。”
说到这里,润儿喘了口气,望着静静听他诉古的两个女人,笑着示意傅织书道:“剩下这一段,还是姐姐说给我们听吧。”
傅织书便将故事接下去:“可惜,当女皇终于苦心孤诣平复各族之乱时,她在都中的皇位,竟被她的妹妹褫夺了去……”
惹得严匀匀咋舌:“哇!生平这么霸气的女皇,她妹妹敢将她的皇位抢去?”果然达女国的皇族就是不简单哪!
傅织书笑瞧她一眼,仍用她低沉的语调继续道:“那时,复杂的经历与际遇已让神武女皇感到厌倦,也有一说,是窥破了天机。她已经不想再做女皇,她听说她的皇妹在都中称帝,只是笑着说了两个字,‘随她。’之后,她便卸下一身担负,消失于世间。”
果然传奇人物如果不神秘出现,那多半就会选择神秘消失,严匀匀跟随姐弟俩迈步不停,做为一个有好奇心的听众,不忘眨眼问:“那她跟我们今天这个节日有什么关系呢?”
傅织书望一眼润儿,润儿反将耳朵竖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傅织书只好接道:“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新皇继位不到两年便因病而逝,两位女皇都没有子嗣,也不再有其他的姐妹,整个皇族再无一人可继。这种境况里,许多大臣直欲兴兵夺位,甚至已然开始了厮杀逐鹿。”
“百姓深受其苦,许多祈求安宁的人开始日日哀告上天:求上天再赐一位皇女。就在庙堂最终厮杀的那一天,殿中忽然出现一位似曾相似的女人,她粗衣布服,容貌清简。好像有三十岁,也好像有五十岁。她的神情,好像经历了世间一切沧桑,勘破了种种幻像;又好像对万物仍怀着未知的期望,有种孩子似的怜悯。”
这个被传说得近乎妖异的女人不会又是那个开挂的女皇大人吧?
果然,傅织书看破她的神情一笑:“她正是神武女皇。不过,大臣们正在争夺宝位,即使认出了她的身份,又怎会失口承认?毕竟,女皇的容貌与言行举止,较往年时已截然不同。”
无疑润儿知道这个故事,不过好像他很喜欢听,即使听过或许不少遍了,小脸上还是露出一片崇拜向往的神色,简直可爱!严匀匀适时问出:“所以,神武女皇一怒之下,把这些叛乱的大臣都杀了,重得皇位?”
谁知润儿蓦然转头瞪她一眼,嗔怪道:“如果是这样,严姐姐也太小看我们女皇啦!”
能让润儿对严匀匀“如此无礼”,也须得是神武女皇这样的人物了。
傅织书不觉怪责他,反觉几分好笑,娓娓将结果道出来:“女皇没有杀害任何一个臣民,也没有斥责任何一个臣民,只是静静伫立,含着一股悲悯的神色将众臣望了一眼。接着,摔倒在殿中的凤座忽然变成了一个冒着氤氲之气的莲状浴池。女皇不顾众人的哗然惊异,径直褪去满身衣物,进入其中。众臣眼光追随着女皇,当触及女皇凤体上那道道斑痕时,她们为女皇凤体上遗留的血藤般的战痕而失声,愧疚,折服,纷纷跪了下去。正在她们准备重新山拜女皇的时候,浴池中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啊,什么人乱入了?
傅织书望着前方高耸的山峦,微笑道:“是啊,池中凭空多出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童,她穿着簇新的凤袍,玉容可敬,天生便有一股贵气,她眼中深藏的傲然,与年幼的神武女皇竟然有八分神似。这时,神武女皇将她从池中抱出来,她好像一下又老了数十岁,容貌更加凶陋——她昭告众臣:‘这就是你们的新任皇女!她乃由我从‘涤尘池’中化生,她剥离了我半生骄傲,半生卑微,半生残忍,半生畏惧,半生自负,半生怠弱,以及我半生所经历和沾染的污尘,她是一个纯净的血脉,高贵却又悲悯的皇女,勇敢且又智慧的女皇!’”
做为电视剧看多了的人,严匀匀立即敏锐地提出一个现实问题:“这些大臣个个如狼似虎,想要自己做女皇,神武女皇的意外之举她们能信服吗?她们不会狠心伤害这个孩子吗?”
傅织书一笑:“自然不敢的,神武女皇临行前还说过一句话:‘你们不必臣服于她,她自会令你们臣服。’”
神武女皇霸气满级!
严匀匀随着小傅菇凉的诉说,虽然对这个故事的可信度深持怀疑,却难免被神武女皇惊世的霸气震慑到,望着眼前临近的山寺红门,缓了缓问道:“所以,涤尘节由此而来?”
傅织书与润儿同时点头。
“为了感念神武女皇,此后众臣与百姓时常涤尘自省,借以去除自身诸般劣处。世上再无第二座莲状凤池,概因莲乃佛门之花,一些寺庙在山中筑得了温池,便建成莲座形状。久之,本国百姓开始入寺涤尘,兼可聆听佛音。从小,冬天的这一日,我与润儿便随父亲母亲同上这‘宝方寺’,长此以往,也将它过成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