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到最后,竟似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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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韶司走出殿门,径自上前牵住了叶则的手往外走去。
穆珩阳跟在后面,对并肩而行的上官雪道:“池天汉在发什么神经啊?莫非是关久了,脑子也出毛病了?”
上官雪斜睨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废话真多。”
穆珩阳:“……”
他默默地闭上了嘴,看向走在前面的两人。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竟然看到池韶司和叶则正手牵着手并肩而行!
两个年岁相仿的大男人手牵手已经够惊世骇俗了,更何况这两人一个是佛门新秀、一个是魔教教主?
这是天上下红雨了吗?还是他眼花了?
穆珩阳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一心只想解决自己心里的疑惑。
他扬声喊道:“印溪,你为什么要和他牵着手?”
叶则:“……”
池韶司冷冷睨了穆珩阳一眼,“他不和我牵手,难不成还要和你牵手?”
穆珩阳:“……我和他是故交好友,怎么不行了?”
池韶司看了叶则一眼,终究还是忍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他性情向来恣意妄为,不在乎流言蜚语,但叶则不一样。
叶则是名门正派,他不可能也不忍心看着对方被人戳脊梁骨。
“我与阿则皆以一片赤诚之心交友,无关出身门派。我虽是天魔教教主,可我自问从未做过伤害阿则的事情,你为何要咄咄相逼?”
穆珩阳一时哑口无言:“我……哼,你最好不要存着什么龌·龊心思。”
——龌·龊心思?
池韶司哂笑一下,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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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回到察宛宫大殿的时候,一个身着青衫的公子正在殿内等候。
见到池韶司以及他身边的三个外人时,他面色稍有犹疑,可池韶司却对他微微颔首。
于是他一撩袍摆,单膝下跪道:“回禀教主,穆家堡和水云宫派来的人马皆已就范。”
池韶司抬手示意他起身,说道:“很好,全都送到药王堂去当药人罢。”
穆珩阳立时瞪大了眼睛,“等等!药人?”
所谓的药人,即是用来试毒的实验品,他们过的生活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叶则对此也有所耳闻,因而听到池韶司的命令时,他不由皱了皱眉。
无论从哪一点出发,他都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否则,有违他身为佛门僧人的职责理念。
池韶司深深看了叶则一眼,对穆珩阳说道:“你们既然攻上了明尊峰,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事情。来此之前,应当就已做好全数覆灭的准备。”
穆珩阳一张脸涨得通红,当即就要拿枪给他一个教训,却被上官雪伸手拦住了。
池韶司见状,不由冷笑道:“我天魔教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现在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不过是沾了阿则的光。”
叶则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紧了几分,又见他嘴唇紧抿、神色僵硬,心里不禁哑然失笑。
——看来他并不是毫无顾忌,不过,这也许是他的试探。他想要知道,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池韶司对垂首立在一边的青衫公子说道:“黎叡,你安排一下他们两人的住处。明日一早,便遣人送他们下山罢。”
黎叡应道:“是,教主!”
他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道:“教主,属下有一事禀报。被俘获的人中,有水云宫宫主的徒孙江岚。若是将她也一并送入药王堂,恐怕……不妥吧?”
听到这个名字,池韶司皱紧了眉,很快做出决断:“暂押暗牢,至于放不放人,就要看江宫主的诚意了。”
黎叡俯首道:“是,教主!属下告退。”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来请穆珩阳和上官雪移驾居处。名为恭请,言行之间却十分强硬。
穆珩阳看了叶则一眼,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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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察宛宫大殿内仅剩叶则与池韶司两人,地面上对影成双。
池韶司垂眸看着叶则,问道:“你对我下的命令,没有意见吗?”
叶则叹了口气,“这是你天魔教的内务,我本不该插手。可是药人一事,委实太过残酷。”
池韶司问道:“那你认为,我该如何处置他们才能两全?”
叶则道:“既然你能以江岚作为筹码从水云宫那里换取物资,何不将他们也明码标价让穆家堡和水云宫把人赎回去?”
池韶司低声笑道:“阿则果然聪慧过人,不过,他们既已来过明尊峰,若是泄露了什么……”
叶则摆手道:“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有一副药方,可以令人忘却近日发生的事情。”
池韶司沉吟半晌,微微笑了下:“算他们走运,只是……这药钱还需算到穆家堡和水云宫头上。”
叶则忍俊不禁道:“池教主果然是精打细算。”
池韶司笑了下,问道:“阿则,你这么肯定穆家堡和水云宫愿意换人?”
叶则微微笑道:“他们不敢不换,若是不换,往后谁还愿意拜入穆家堡和水云宫?谁还会听候调遣?”
“好,就听你的。”池韶司将叶则搂进怀里,在他耳廓边低声道:“我这么听你的话……有没有奖励?”
耳根火烧似的烫,叶则抬眼看着他,清澈幽亮的桃花眼含着笑意。
“这样……可以吗?”
叶则踮起脚尖,飞快地吻了一下池韶司的脸颊。
池韶司摇了摇头,“不够。”
叶则叹道:“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池教主,你要学会克己才是。”
池韶司抱紧了他,闷笑道:“恐怕有你在我身侧,我是永远也学不会了。”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池韶司忽然问道:“阿则,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如果你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个游戏世界?
叶则默然半晌,说道:“不怎么样……”
揽住自己腰肢的手臂骤紧,他险些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把话说完了。
“……不过是一世青灯古佛罢了。”
池韶司垂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好。”
一世青灯古佛也好,总归是不会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