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一个月的奔波劳累之后,厉寒朔终于率军抵达了苍州苍澜城。
此时正值五月中旬,瘴气弥漫,苍州与凉州相邻之地多半被瘴气所笼罩。
苍澜城位于苍州北部,靠近凉州,恰好在瘴气覆盖的区域。
苍澜城,将军府——
一袭粗布衣衫的大夫从屋宇内走出,厉寒朔紧随其后。
“他怎么样了?”
甫一进入苍州没多久,叶则就病倒了。连日以来的疲劳让他在面对瘴气之毒的时候没有半点抵抗之力,水土不服更是压垮了他本就虚弱的身体。
大夫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叶则的身体状况,而后说道:“听闻将军师承医圣,且在一年前就已经出师,将军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位公子的处境才是。”
厉寒朔当然清楚,但是再小的事情倘若与叶则挂上了钩,就会让他患得患失。他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想要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送走了这位苍澜城中最擅治疗瘴气之毒的大夫后,厉寒朔重新回到寝屋中。
他站在床沿,俯身探了探叶则的额头,那温度依旧滚烫得吓人。
叶则眼睫微颤,似有所觉地慢慢睁开眼。
喉间像是塞着无数把被烈火燎烤的小刀,他痛苦得皱起眉,声音嘶哑地唤道:“寒朔……”
厉寒朔连忙拿了一杯温热的白水,将叶则扶起坐好,一连喂了好几杯,他才摇头示意不需要了。
“阿则,先把药喝了,然后吃点粥垫垫胃罢。”
叶则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他微阖着眼眸,看上去形销骨立,憔悴得仿佛枝头将落未落的枯萎花朵。
早已备好的汤药很快就被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士送了进来,厉寒朔拿着汤匙喂叶则喝药。
第一口汤药滑入嗓子的时候,叶则险些吐了出来。
他强忍着呕意,将一整碗汤药都喝了下去。
厉寒朔还没来得及将瓷碗交给侍候在一旁的将士,就见叶则趴到了床边对着痰盂呕了起来。
厉寒朔:“……”
——真不知该不该夸他病得稀里糊涂了竟还记得痰盂的所在位置。
叶则腹中本就空空如也,等到方才喝下的汤药呕尽,就只剩下酸水了。他感觉到厉寒朔正轻轻拍着自己的背部,而后他的嘴唇被厉寒朔用丝绢轻柔地擦干净了。
叶则吐完之后感觉像是去了半条命——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病痛缠身的滋味,他也预料到自己来了边疆定然会受到一番磋磨,但想象与现实毕竟是有差距的。
厉寒朔倒了一杯水给叶则漱口,而后令将士重新再端一碗汤药回来。待将士领命出去,寝屋内仅剩两人之时,他轻声说道:“阿则,我送你回帝都罢。”
叶则动了动嘴唇,想要拒绝,却被他用食指抵住了唇瓣。
“你听我说……我很害怕。你昏睡的时候,我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了一己之私,我不顾你的身体将你带到了边疆。可是,在你病痛缠身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
叶则道:“咳咳……我药都没吃呢。”
——他先前昏迷过去,还没来得及把程先生制作的专治瘴气之毒的丸药拿出来。
厉寒朔以为他是在逞强,目中不由闪过痛苦之色,只恨不能以身替之,“我并非希望你回到帝都去娶一个女人,可是,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就是失去你。你现在连汤药都喝不下去……”
叶则虚弱地笑了笑:“寒朔,你别那么紧张……我都还没放弃治疗。”
——这话一说完,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等他细想,就听见厉寒朔道:“听话,阿则。”
叶则很不给面子地回答:“不听。”
这熟悉的对话让厉寒朔脸上有了些微笑影,他伸手戳了戳叶则的脸颊,虽然没有几两肉,但好在肌肤滑嫩。
叶则捉住他不安分的手指,“我请程先生制了些丸药,专治瘴气之毒的。”他微微一笑,眉宇间尽是胸有成竹,“你以为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厉寒朔反握住他的手,拉到近前来吻了吻他纤长如玉的手指,“抱歉,我应该相信你的。”
叶则说道:“你去帮我拿药丸罢。”
厉寒朔点点头,疾步走出门去。
他刚离开没多久,叶则就捂着嘴唇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他的指间渗出了粘稠猩红的液体,触目惊心!
趁着厉寒朔还没回来,叶则赶忙拿丝绢蘸了水把身上染血的地方擦干净,而后把丝绢塞进了被褥下面,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等待。
不一会儿,厉寒朔拿着几个精致的银质瓶子回来了。
他看着叶则吃完了药,才沉声问道:“阿则,你吐血了吗?”
叶则闭目装死:“……”
厉寒朔见状,直接垂首吻住了他的嘴唇,舌尖强势地探进去将他的口腔扫荡了一遍。
叶则气喘吁吁:“你……”
厉寒朔理直气壮:“我不但闻到了血腥味,我还舔到了。事实证明,在你的身体健康这一方面,我持有怀疑态度才是正确的。”
叶则:“……”
*****
程先生的药丸效用很好,叶则的病症在慢慢减轻,厉寒朔也能放下心去军营里练兵了。
在叶则企图隐瞒吐血之事未果后,他与厉寒朔约法三章,保证一定会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厉寒朔到底是怕他阴奉阳违,对他盯得越发地紧了。
眨眼间到了六月上旬,苍澜城的瘴气消退不少,天空一碧如洗。
叶则走到寝屋门口,听到了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他的寝屋与厉寒朔的寝屋相隔不远,同在一个院落,这个时间段正是他们以往在国子监一同晨练的时间。
厉寒朔心无旁骛地舞着那一杆红缨长·枪,他的动作极快,如同雷霆般迅猛,甚至能令人看见那带着银色光辉的残影。
待他收势,叶则才开口道:“你的枪法与以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