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秦姨娘所料,在选秀开始之前,咏絮没有再来找她。
直到康熙五十七年三月初六,是黄道吉日,三年一度选秀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这一日天不亮,咏絮便在李杨氏的帮助下,拾掇打扮好,乘坐着规制所定规格的青色马车,往紫禁城而去了。
这一日,宜萱也早早起来,站在荣清堂外的月台上,遥望着那黎明时分的紫禁城。
地涌薄雾,将宫殿都笼罩在其中,恍惚而迷离,俨然是琼楼玉宇,恍如天境仙宫。那般华贵逼人,气势磅礴,所以有无数年轻的女子也望着那巍峨的帝王梓宫,期待着有朝一日可以永远居住在那世间最尊贵华美的地方。
而咏絮,何尝不是怀着这样的期盼?洞仙馆的陆诗,亦是如此。
在选秀期间,那里头将是一道什么样的风景,会上演什么样的好戏,宜萱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傍晚,咏絮没有回来。按照惯例,若是初选被撂下牌子,便可直接被打道回府。有李福晋之前在佟贵妃面前的一番暗示的话,咏絮自然是不会被撂牌子的,而陆诗也是如此。还有公府嫡出的大格格星月,那般出众的家世,自然不会轻易被撂牌子。
而过了初选的秀女,会被留在宫中,居住大约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三个月里,会有人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那些最端庄、最有礼仪的秀女,才会被留下。
但是进了五月里。宜萱便不耐京中的闷热,启程去往昌平皇庄……哦不,现在叫做鸣鹤园。
去年年底修缮了一段时间。今年春有足足修了三个多月,在月前便已经完全竣工。宜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瞅瞅了。临走前,宜萱客客气气请舅母李杨氏安心住在净园等咏絮的好消息,叫她随意。便只邀请了国公府的二格格星移,一同前往净园。
对于此事,雅思哈自然是一个万个同意。
在依山傍水之地,丛林繁密之处。巍巍然仙台楼阁,茵茵然奇树佳木,鸟鸣啁啾。仙鹤引颈,当真是避暑的好去处。
星移的脸已经好了八九成,但脸上还是有些些微的红点,石磐已经说了。已无大碍。最多月余,就能完全消掉。
新修缮落成的园子,正门上挂着个崭新的鎏金匾额,正是斗大的“鸣鹤园”三字。
星移踩着凳子下了马车,仰头望着那字,笑问道:“圣上很疼爱二嫂嫂吗?”
宜萱也扶着太监的手,走下朱轮车,抬头望着那在灿烂阳光之下。金晃晃的大字,呵呵一笑。道:“大约吧。”——帝王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
不过想起上次去景仁宫之事……佟贵妃原本对额娘并不亲热,可那次却——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二十一阿哥的额娘陈庶妃之求吗?怕是不全然如此吧?
自打弘时从山西回来,一改往日的孩子气,表现得极为稳重,甚至还得了圣上几句赞许。只是弘历依旧在南薰殿读书,时时都能够面见君王——可见在圣恩上,弘时是远远落后了弘历一筹的。
如今弘时也到了该娶妻年纪,照例在嫡福晋入门之前会被赏赐一二个秀女作为试婚的侍妾格格。而主持选秀的佟贵妃,却对此颇为重视的样子,甚至特意对额娘格外温和,连额娘所求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允了。若非佟家没有合适的格格,只怕还不见得会便宜了陈庶妃的表侄女陆诗呢!
这位佟贵妃虽然无子无女,但揣摩圣意上素来内宫之中无人能比。之前弘历放在她宫中教养,佟贵妃就很是照顾周全,如今对待弘时所费之心,似乎依然不亚于弘历了。
这又是何缘故呢?
宜萱暗自摇头,想不通,便没有再去想。
携了星移,一同进入鸣鹤园,先歇息过了晌午炎热的时刻,才去观摩园内风光。
这院子,主修的便是花园,湖泊比以往拓宽了一倍有余,凌湖架设了一架汉白玉九孔石桥,宛若白虹,当真是雅致极了。围着湖泊,栽植了一圈垂柳,如今柳树浓翠,虽然还有些小,但明年想必便有杨柳依依之景了。
湖东畔,特意临水建了一座水榭,作为游玩累了时候的歇息之地。宜萱此时正身在水榭中,斜身倚着栏杆,低头可见水中锦鲤,抬头可见仙鹤嬉戏,湖水长天一色,落霞孤鹜齐飞,当真是如诗如画。
星移忍不住赞叹道:“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住处。”
宜萱手中执着一方双面绣玉堂富贵的纳纱团扇,抬手便可够到湘莲的花苞,已经有鸽卵一般大,盈盈透出几分红晕来,看样子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也快要到来了。
宜萱看着星移发亮的眼睛,便道:“你若是喜欢,年年都可和我一块来。”
星移立刻笑眼弯弯道:“求之不得。”她的目光掠过那半湖的莲叶与莲叶上飞舞的仙鹤,忽然回望着层峦耸翠深处,“也不知道大姐姐在宫里先下如何了。”
宜萱微微讶异,便道:“你不是不认她这个姐姐了吗?”
星移忙气鼓鼓道:“我、我只是怕她在宫里闯了祸,会连累勇毅公府罢了!”
宜萱莞尔一笑:“我之前听额娘说,嫡福晋已经亲自入宫去了佟贵妃宫里,请她照顾。而七贝子那里也巴巴地去了荣妃娘娘宫里。有两位主位娘娘照顾,她的日子只怕过得滋润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