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灯荣不同，羽溪看着霁云的模样，心中无比复杂。

这个年轻人，与自己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曾经对立过、怀疑过、信任过、并肩作战过，而今，清醒与昏迷，代表着生与死，仅有一墙之隔。

这一刻，无数的念头，在羽溪的脑海翻转、酝酿、动荡!

这个年轻人，断送了自己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生活；

这个年轻人，埋葬了自己万人之上、掌控生死的极权；

这个年轻人，侵吞了自己亿万金银、积蓄千年的财富；

……

他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想起，这个年轻人，以难以置信的实力和铁血的手段，葬送了这一切，却为了父亲的消息，留了他一命。

他同时记起，这个年轻人，在接纳自己之后，待他以诚，虚怀若谷，胸襟满天下，丝毫没有给自己半分脸色，似是当年的刺杀、差点置其于死地的事情就从未发生过！

原有的帝王般的生活一去不返，被绑上霁云的战车，自那之后，便过着完全两样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在无数个深夜，没有人的角落里，思考过无数次，是不得已为之？又或是其他？

曾经自己没有答案，而如今，这个答案渐渐浮现在眼前……

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玄门小儿，还在心智极不成熟的少年时代，便被迫沉睡，苏醒之后，身躯内的灵魂，依然是个孩子……经历千年的魔刃杀手组织的生活，自己到底是谁？

……

他悄无声息地望了望房间另一侧，那是等了许久，脸上依旧挂着忧虑，却已经开始打盹的灯荣。

他再看看眼前的霁云，近得可以看到他随着呼吸微微吹动的浅淡胡须。

这个距离，甚至不需要抬手，只需要运转玄能，就可以在刹那间，使霁云的血液凝结，撑爆血管、挤炸心脏，死得不能再彻底！

不，不能这么做，这样只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疯狂的众人绝对会让自己有一百种办法被整死。

但是，还有一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只需要冻结某一处脑血管……在这昏迷中的霁云，会渐渐失去呼吸，所有人只会以为他跟那些黑魔军团战士一样……

太邪恶了，太邪恶了！

可是，如此简单，简单到只是一念头之间的事情，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羽溪不禁问自己：

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是沉睡万年的小小玄门学徒？还是那万人畏惧的魔刃老大？

拳头，被死死捏住，青筋清晰可见。

无人知晓他内心经历着怎样的天人交战——小我与大义，这在常人看来似是清晰无比的选择，在经历非同寻常的羽溪面前，竟进入难以抉择的思维死地！

过了许久，当他的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最终，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的嘴角，忽然咧开，笑了。他的目光，从霁云的身上移开，缓缓起身，离开了医疗室。

而此时，闭目养神的灯荣、监视着此处的凝风，皆是松了一口气……

医疗室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关上，转身离开的羽溪，身形显得很是轻松。

闭目的灯荣，一直在关注着羽溪，到此时，他知道，这个玄门小徒，在今日，真正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