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进行得非常惨烈。
不到半个时辰,田复的五千骑就丧失了战斗力,他们排山倒海的冲向魏霸的中军,以血肉之躯冲撞迎接汉军的箭矢、石弹和长矛,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的同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无数匹战马倒在血泊之中,马背上的骑士跳下来肉搏,接着也战死在阵前。
长达三百步,深达二十余步的阵地上,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有魏军的,更多的是汉军的。面对骑兵不惜代价的冲杀,汉军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原本就不算太厚实的阵地变成了只剩下一半厚,魏霸的指挥台已经暴露在魏军长矛可及的范围以内,指挥台下,倒下了十几具魏军悍卒的尸体,指挥台上更是钉上了不少箭矢。
敦武、魏兴率领一千多武卒护在指挥台前,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强悍,才力保指挥台不失。而魏霸在魏军铁骑连续冲击下依然寸步不退的强悍,极大的稳定了军心,伤亡近半的中军将士号呼酣战,前仆后继,最终稳住了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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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复倒在血泊之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有鲜血从口中涌出。他亲自率领骑兵冲击,引起了敦武等人的注意,敦武、魏兴各率数十名武卒杀入魏军战阵,一口气将田复的五十多余亲卫斩杀在阵前,最后虞汜手持长矛,飞身杀到,一矛就洞穿了田复的小腹。
田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不怕死,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他现在离魏霸只有十来步远。如果不是这些魏家武卒太过强悍,如果不是那个面相儒雅的书生居然使得一手好矛,一矛就重伤了他,现在也许他已经斩杀了魏霸。
可惜,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不过没关系,我虽然没能成功的杀死魏霸,却将魏霸的中军毁掉一半,接下来,只要张雄发起攻击,魏霸必死。
如果他还是不肯退上战船的话。
田复看着不远处的魏霸。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魏霸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起手,在眉前点了点。田复笑了,他记得这个姿势,那时候魏霸还在长安。他们互相戒备。却又非常谈得来。有一次魏霸做出这个动作。他问是什么意思,魏霸说是对军人的致意。
时隔六年,魏霸再次做出这个动作。那是向他表示敬意。
田复很欣慰,他松开了战刀,勉力举起手,在眉前点了点,向魏霸表示敬意。在这么危险的战斗中,魏霸其实已经身处前线,他的坚持也值得敬佩。否则,他的中军早就崩溃了。伤亡近半而没有崩溃,都是因为他个人的魅力所致,值得敬佩。
手指伸到眉头,手指上粘稠的血沾到了眉弓,田复慨然轻叹,轰然倒地。
太多的尸体成了一道阵地,严重阻碍了骑兵的冲锋,魏军的冲锋无法继续,只能下马步战。下了马,骑兵的威力大减,在这些手持长矛大戟的步卒面前,他们进攻乏力,就连已经夺取的阵地都无法坚守。当田复战死,失去了指挥,他们只能主动退去,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
魏军带走了田复的遗体,魏霸拒绝了砍下田复首级示众的建议,只是下令剩余的将士抓紧时间,重新列阵。田复失败了,不等于魏军失败,甚至可以说,更艰苦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魏霸背着手,在阵前慢慢走动。虞汜手持长矛,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所到之处,不管是不是受了伤,所有的士卒都会站直了身体,向魏霸致以注目礼。
“将军!”
“少主!”
“神将!”
在混杂不一的称呼中,魏霸一一颌首还礼,他的神情肃穆,看不到一点笑容,却也看不到一点恐惧,能看到的只有对死者的尊敬和对生者的欣慰。他像一阵风,所到之处,恐惧和焦虑都被他抚平,剩下的只有顽强的斗志。
虞汜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中蕴藏的斗志,也为魏霸不肯退却而感到幸运。如果魏霸听从建议,为了安全考虑,先撤到战船上的话,那除了能及时上船的少量士卒,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成魏军铁骑下的冤魂。没有顽强而有效的抵抗,魏军铁骑将轻易而举的屠杀掉这些士卒。
魏霸就是一块石头,一个中流砥柱,他的坚持鼓舞了那些战士,最终挡住了五千魏军骑兵的冲击。
他就是一军之胆。
魏霸回到指挥台的时候,指挥台已经得到了加固,敦武等人以指挥台为中心,重新部署了防线,形成了三道阵地,第一道是魏军的人尸、马尸组成的,所有的死马都被开了膛,内脏挤了出来,到处流淌,战场上弥漫着热腾腾的臭气,让人难以呼吸。可是这样做的效果却是非常好的,鲜血和动物的内脏会让脚下的土地变得湿滑,马蹄很容易被尸体绊倒,骑兵快速冲过这道阵地的难度大大增加。可是对于那些习惯了赤脚步战的蛮子来说,带来的影响却非常有限。
第二道阵地是刚刚栽下去的拒马。汉军准备了大量的拒马,不过是栽在后阵,防止魏军从阵地突袭,左翼有魏风的骑兵掩护,所以没有栽拒马,现在情况紧张,魏霸让辎重营的将士栽上了拒马。时间仓促,拒马不太规整,有的甚至是废弃的霹雳车、连弩车,直接推到阵前,用铁链连起来,就是一道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