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将诸葛亮送回府,自己回了家,进了门,四处看了看:“少主还没回来?”
陈管事连忙回道:“还没有,说是去赵府了。”
魏延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你在门口守着,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喏。”
魏延又叹了一口气,忧心冲冲的进了中庭。陈管事看着他微躬的背影,也不禁叹了一口气。家主父子意见相左,他们这些人也难做,他本人那当然支持家主,谋逆可是诛三族的大罪,风险实在太大了。以魏家的背景和实力,能做到车骑将军这个级别,一门三侯,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荣耀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去冒险。
更让他揪心的是他的儿子陈祥还在潼关,如果魏家谋反失败,陈祥连跑都来不及。
魏延进了中庭,愣了一会神,又不由自主的进了后院。张夫人正在楼上坐着,几个管事正在向她汇报家里的情况。夏侯徽、习夫人先后离开成都之后,再也没有合适的人能够帮她管理?家务,她只能亲自过问了。
魏延走上楼,那些管事们都停住了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魏延的脸色。魏延从关中回来之后,情绪一直不稳定,不是低落就是暴怒,一发火,难免会有人倒霉。魏霸回来之后,魏延的情绪更不稳定,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
张夫人责怪的瞥了他一眼,收起账簿。挥手示意管事们退下,就连贴身服侍的婢女都赶了下去,楼上只剩下夫妻二人。她起身端了一杯茶,双手递给魏延。
魏延接过茶,张夫人挪到他的背后,双手扶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云淡风轻的问道:“今天的事不顺利?”
魏延苦笑一声:“岂止不是不顺利,其实是大出意外。”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恼怒的一拍大腿:“你说说看。这小竖子这么张狂。以后可怎么得好?这是要灭我家门的不祥之兆啊。”
“你怨谁?”张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以前觉得阿武最像你,现在看啊,他才最像你。”
“他像我么?”魏延不服气的转过头。瞪着张夫人。“我看一点也不像。”
“你说得也对。他不像你。”张夫人浅笑道:“他和你一样胆大无忌。却不像你这么没脑子。”
“夫人……”魏延恼羞成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顿在案上,茶水四溅。他再敬重张夫人。也无法接受张夫人对他的评价。
“还不服气?”张夫人毫不畏惧的看着魏延。两人对视了片刻,魏延退却了,目光闪了闪,让开了眼神,从旁边拿起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案上的茶水。
张夫人放缓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问,当然是答应丞相,与丞相联手,清除李严。”魏延不假思索的说道:“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的篡位,何必与丞相为敌?”
“那你希望他篡位吗?”
“夫人,你说什么呢?”魏延诧异的看着张夫人:“且不说我受先帝大恩,不可能容忍此事发生。退一步讲,你以为篡位真是那么容易的事?李严且不说,他从来没有把子玉当成心腹,不过是拿子玉当刀使。其他人,就说赵老将军,你以他会同意子玉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陈至陈叔至能同意?关家、张家都可以支持子玉,可是子玉如果要篡位,他们恐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魏延掰着指头数了一遍,最后说道:“如果子玉真想篡位,我想能支持他的大概只有魏国的那些人,就连那些蛮子都未必会支持他。别看他现在威风八面,一旦想要篡位,立刻众叛亲离。别的不说,我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你今天已经五十多了,还能活几年?”张夫人淡淡的说道:“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三十年后,子玉才到你这般年纪,可是你也好,赵老将军也罢,都已经入土了,关家、张家,都是我魏家的姻亲,富贵不亚于今日,谁还记得先帝?你别忘了,关凤可是子玉的正妻,果真子玉篡位自立,化家为国,她的儿子将来是要继位的。”
魏延愕然,怔怔的看着张夫人。
张夫人冷笑一声:“说你蠢,你还不认。你想到的那些问题,子玉能想不到?可是你只看到眼前,却看不到以后。曹操当年起兵的时候,也是跟着袁绍征战,可是三十年后,袁家烟消云散,他的儿子却代了汉。他年近四十才独揽大权,可以依我看,子玉最多三十岁就能做到这一步。”
魏延目瞪口呆,过了半晌,他才喃喃的说道:“夫人,莫非你……”
“他篡不篡位,我其实并不关心。”张夫人轻叹一声:“我只知道,魏家到了这一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如果子玉真像你希望的那样什么都听丞相的,魏家灭门的灾难就不远了。”
“怎么……会?”魏延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么不会?”张夫人瞪了魏延一眼,提高了声音。“你真以为丞相信任你?要不是他制不住子玉,不得不借重你的身份,他会把你放在眼里?你想想看,这几年你先是从汉中到关中,再从关中到凉州,再从凉州回关中,现在又赋闲在家,连一万精骑都被人夺了去。若不是子玉在荆州、交州打出一片天地,魏家还有什么?你连吴懿都不如,吴懿可以缩起脖子忍辱负重,你呢,你做得到么?”
张夫人一发怒,魏延顿时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