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的思维一下子就被拉到五年前,那个炎热湿润的季节。
那时候他在菲律宾,而北川已死。因为悲痛与内疚,他做了一件并不算是明智,甚至有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刺杀孙敬堂。原本是打算杀一儆百、从他们那里得到真理之门的资料,却未想到就在短短几天之后极光突然降临、深埋海底的类种复苏,什么资料内幕都成了笑话。
就是在那一天晚上,孙敬堂别墅的门窗缝隙里也有同样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的出现是因为一个人特有的能力。
那个人是——
“白小姐。好久不见。”李真微微扬起嘴角,轻声道。
脚步声一下子停住了。
来者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究竟还要不要继续前行,或者说要不要当即转身离开。
任谁突然处于这么一个诡异的状况当中都不会好过——几秒钟之前,似乎还处于掌控着对方生死的绝对主动地位,但几秒钟之后,对方认出了自己。
李真站起身,向来者的方向走出几步。于是那个人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并且将自己的面目呈现了出来。
果然是白小当。
六年未见,她看起来变化不大。现在的她将头发盘了起来,穿一身月白色的运动装,脖颈上还有一条毛巾——就好像是大清早出来跑步的。不过在大雾天跑步不是什么明智选择,因而这么一身打扮大概仅仅是用来掩饰自己的行为动机。
她脸上的表情原本惊讶,但在几秒钟之后平复下来,并且转变为警惕戒备。但在看到李真现身的那一刻,重新变得更加诧异,并且微微张开了嘴。
于是李真松一口气——这说明这女人之前说的那句话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将自己当成了别的什么人。几个念头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他在一秒钟之内分析了几种可能,但心中仍旧泛起相当复杂的情绪。
这是他重回地面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熟人”。
而且这个“熟人”看起来长进不少。似乎在他说出那句话以后,白小当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现在她的周围的那些植物统统像是具有了灵性一般,每一根枝叶好像都化成了钢铁。
并非是指它们的颜色变成了金属色,而是它们统统“立”了起来。无论是花瓣、叶片,统统在雾气里一动不动地竖立着,指向李真走来的方向,仿佛电影中的一个定格镜头,又好像在下一刻便可化作锋利无比的锐器,破空而至。
于是李真微笑着摊开手:“这是做什么?”
笑容释放了善意。两人之间的气氛随这一笑缓和下来。草木在一瞬间重新变得柔软娇嫩,白小当微微后退一步,眨了眨眼:“……真是你?!”
“是我。”李真说道,“这么说你就是两个特使之一?你从万州来,还是从另外半个渝州来?”
但白小当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微微皱起眉头,又问一遍:“真是你?”
李真愣了愣:“不认得我了?”
对方略一犹豫,突然没头没脑地问:“15年八月八号那一天,你早上吃了什么?”
这个问题当真是荒唐至极——的确绝对不会有人特意去记自己五年前的某一天早上究竟吃了什么,尤其是在那一天并非什么重要日子的情况下。李真又被她问得一愣,随即意识到对方在担心什么。
因为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能够扮成自己的样子,并且同样可以将自己从前所做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而一五年八月八日,那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拥有了截然不同的记忆与经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另一个人可绝不会知情——更何况是“早饭吃了什么”这种刁钻至极的问题。
若是其他什么人大概会无奈地皱起眉头反问道“那么你15年八月八号那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外套”?但李真真的花了一秒钟回忆了一下。
五年前的八月八号,那时候……他和于清清重逢。
他们两个住在陵县废墟边缘的一个院落里,那时候一连几天,他吃的都是——粥。
于是他的脸色凝重起来,认真回答:“粥。”
然后他补充道:“每天都是——而且那时候那个家伙身上穿的是迷彩装,二手的。”
说完之后他去看白小当的脸色。对方果然松了一口气,低声道:“真是你。”
而后这女人自脸上露出笑容,又重复一遍:“天,真的是你!你竟然还记得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