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四贞紧张得手都抖了:“原是四贞的不是,这些年忙于蕃府事务,很少在太后跟前尽孝。”太后伸手扶起她:“傻丫头,我老太婆哪儿会计较那些?皇帝比你虚长几岁。以前,你们也是很亲近和睦的,你也知道,若不是你与孙延龄自幼定亲,我是很想让你做我媳妇的。”
“四贞得蒙太后垂青,做了格格,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在四贞的心里,皇上永远是皇上。”孔四贞离了座位跪了下去。这一次,太后没有扶她,只把她的双手拉到膝盖上,轻轻地拍着:“转眼你也大了,我知道,广西那边,无时不刻不盼着你这位王府三公子回去主理事务,是我贪心了,生生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太后,四贞愿意的,哪怕一辈子留在太后身边。”
“别傻了,儿大不由娘,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怎么会不懂女儿的心思,只是现在,你还不能回去,再等等,等到了时候,我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的,风风光光地送你回广西,也不枉我们这一场相处。”太后放开孔四贞的手,站起来:“天色不早,今儿就别回了,歇在这儿吧。”着扶着苏麻喇姑的手出门。
大门徐徐关上,太后看着天上乌云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挡不住,该走的留不了,我早该明白的。”苏麻喇姑在边上低着头不话。
“格格,差个人去那儿看看吧,这都快起更了,外臣留宿总是不妥。”苏木拉姑应了一声:“回太后的话,已经让人盯着了。”
太后点点头:“那我们去佛堂等着吧,等着看他能倒腾出什么玩意儿来。”
这一等,一直等到二更天,苏麻喇姑送进来一个黄匣子,太后接过来一看,上面没有封条,也没有锁,义甲一挑,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沓子黄绢。
太后冷哼了一声,将盒子放在一边:“非得要等到依法不肯收拾了,才肯听人话。撞了墙头破血流了,才知道额娘是为了他好。”
着,伸手捡起地上的黄绢瞄了一眼,才对边上垂首的苏麻喇姑:“你看看。最终还是选他,也不知道之前他在犟什么,选了他,好像有多不情愿,自己不,还要我这个老太婆开口。好像三儿欠了他一样!”
至于罪己诏,太后看也不看就让苏麻喇姑收了:“他现在轻松了,三儿却苦了,这么小,身子骨还嫩着,他一个正当年的不管事儿,叫还不满八岁的孩子挑这副担子,就凭这一点,他就该骂,该狠狠地骂!
传旨,明儿就把这罪己诏发往内阁,什么等他死了再发,现在就发!哦不,明儿就发!让他听见!道歉就要活着亲自道歉才有诚意,死了道歉还有有什么用!”
太后看着很生气,后果当然很严重,第二天内阁就把皇帝的罪己诏发下去了。虽初五不是上班的时候,当然,那时候还没有值班制度。但是,这道诏书还是发出去了。邸报也因此多了一刊。
大清早的,索家的奴才就把邸报送到了索尼的书房里,老爷子刚起,正在书房外的空地上晨练。眼看着管家匆匆进来,停下手脚问了一句:“什么事?”
“回主子话,是今天的邸报。”
“邸报?大过年的,什么地方来的邸报?”
“奴才也奇怪,可是这确确实实是盖了大印的,您瞧瞧。”
索尼狐疑着接过来,封面上的确是盖着印,打开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顾不得许多,直接回书房就把门关了。邸报上没别的,通篇转载了皇上的罪己诏。
二十四条罪状字字清晰,这不像是在罪己,而是在全盘否定自己,十七年所做的一切事情,全都被他否定得一干二净,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做过一件对的事。
这道诏书从头至尾言辞激烈,阅其文而见其人,这行文就像他的脾气,任性起来,不惜用最尖刻的话来骂自己。二十四岁的青年,骨子里却是个四岁孩子的脾气,一遇到什么不顺利了,或者被长辈们斥责了几句,就使性子叛逆了。
这孩子若不是生在皇家,或许能调过来,可谁让他是皇帝呢?谁敢在他发脾气的时候顶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