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田娘,今儿又没守着哇!”一个穿着棉袍子的男人晃晃地走了个对面,看似好心地说道:“有田这孩子就是倔,掌柜的不嫌乎,他就签了那文契,给李家扛活,还能亏了他?非逞强,你说这房子眼看要没了,在山里要碰上个豺狼猛兽,他那腿脚也跑不掉吧?”
这人叫李仁忠,家里有十几亩田地,在村里算是个中等富户,以前东拉西扯,硬要说他和村长李大怀是一家。逢年过节,还要到李家家庙烧香上供。后来,李大怀拿出家谱才把他证住,不过他脸皮厚,不在乎。现在他又对人说,他和李大怀是亲戚,他表姑家的外甥闺女的老舅,是李大怀他妈姨姨家侄女的表兄,反正是没人能绕得明白。他比李大怀要大七、八岁,可是他口甜蜜舌,总要叫李大怀是表爷爷。而且这小子心特别坏,帮着李大怀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当初孟有田摔坏了腿,为了治伤,孟家借了李大怀家的高利贷时,就是他的保人。
“好人有好报,俺家有田可不会被狼叼走。”有田娘忿恨地向地下吐了口唾沫,“呸,不要脸攀亲戚、嚼蛆使坏的家伙才不得好死。”说完,转身就走。
“唉,好心当作驴肝肺,你真不知道好歹香臭。”李仁忠瞪着三角眼,见有田娘理都不理,狠狠跺了跺脚,“我呸,再有两天还不上利钱,就封门砸锅,看你硬气得几时。”
有田娘咬了咬嘴唇,脚步也不停顿,懒得答理这个为虎作伥的坏蛋,对儿子的担心早已超过了封门砸锅的威胁。
“婶子——”有田娘刚到了家门口,从旁边的暗影里走出一个人,轻声唤着。
“是,是紫鹃哪!”有田娘定睛观瞧,认出了来人。
宋紫鹃,村子里宋先生的独生女儿。宋先生的名字叫宋文华,五十多岁,是个老秀才。因为他为人还算正直,在村里能说几句公道话,又有点学问,说话爱嚼字眼,往年间村里人买地写约,说合调解,都愿意请他来当个中人。宋先生在全村也算是个富户,出租土地三十多亩,家中有一个老婆,却没有儿子,只有紫鹃这一个女子。
“是俺。”紫鹃走上两步,将手里的东西塞到有田娘怀里,低声道:“婶子,这是俺平日攒的钱,赶明儿把利钱先还上,等有田哥回来,总得有个地儿住不是。”
“这哪行?”有田娘赶紧推让,“你定是背着宋先生来的,若是让人知道了,定要挨责骂。”
宋先生人虽然不错,但胆小怕事。李大怀阴损刻毒,又结交官府,宋先生既厌恶他,又有些怕他,平日里但和李大怀有纠葛的事情,他一概不管,生怕惹祸上身。
“婶子不说,谁能知道哩!”紫鹃又推回去,真心实意地说道:“有田哥还救过俺呢,这点心意您别嫌少。等有田哥回来,您也别对他说这事儿,他——”紫鹃欲言又止,暗自苦笑了一下,“俺得走了,可别让人看见。”说着,她转身急急忙忙地走了。
有田娘捏了捏手里的洋钱,暗自叹了口气,紫鹃是个好孩子,识文断字的,长得也可人,还知恩图报,可是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