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就要结束了,尤金小队仍然落后4分。尤金紧急叫了暂停,把队友们围成一圈和商量。
“最后一球了,我们必须达阵才能赢。我有个想法,哈利,一会儿你先出头,吸引防守,我直接把球传给特瑞西。特瑞西,你至少要跑两码。”尤金看着特瑞西,特瑞西用手胡乱抹掉头上的汗,一脑门子黑手指印,点头示意没问题。
“然后我和弗瑞德接应你。其余人给我挡住后卫,不要让他们靠近球,不要怕撞,要顶住!撞回去!拼死了就骨折!赢了就是男人的尊严!怕什么!等他们都去追球了,哈利站好位,最后一传给你,要快!赌上男人的尊严!知道了吗?!”
“明白!”哈利大声说。
“大家!”尤金握拳伸拇指,叩击胸口,用力挥出,直指天际,“胜利!”
所有人都用相同的手势冲拳高呼:
“胜利!胜利!胜利!”
比赛重新开始。哈利假跑位引开了对方三四个人,尤金巧妙的低位身后传球到特瑞西手上,却还是有两个后卫在特瑞西接球的瞬间判断出球路,扑到了他。但是——
特瑞西爆发了!他没有倒下,他脖子上吊着两个人,咆哮着跑完了两码!他在最后果断把球转手给尤金,然后瞬间被对方4个球员扑倒在地。
尤金没有浪费特瑞西拼来的机会,他绕开对方一名防守前进了半码,马上更多的防守追了上来,弗瑞德和其他队员拼命抵挡,双方撞在一起,手脚并用,战况惨烈,每个人都不要命了。尤金只跑了一码就被追上了,在被扑倒一瞬间,他把球传给身后的哈利。倒地的同时,他看哈利已经接到球拼命往前冲。
还有两码!哈利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大吼一声奋力奔跑,身后险险避开防守的扑抱。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跑这么快。跑了一码,追过来的人影就在身后,而达阵线也近在眼前。哈利破釜沉舟,紧紧抱球,闭眼纵身一跃——
他感到有好几双手臂在拉扯他,他的额头磕到了某个人的下巴,他感到自己失去了平衡,他的手肘着地,狠狠地摔在草坪上。
然后——
欢声四起。所有人都涌过来,他们抬起摔倒在地的哈利,尖叫狂欢。
带球撞线!哈利达阵得分了,他们的小队赢了。哈利被抛起来,他看到甚至有几个坐在湖对面的大人也站起来鼓掌。
“太棒了!”
“真敢撞啊!”
“我们居然赢了西武队!”
……
哈利成了当晚的明星,浑身汗臭和泥点的队员们把他们的黄金男孩簇拥着送回家。当他坐在门廊上因为晚归又挨骂时,他想他是爱上这项运动了。
他们的小队也因这一战成名。有点不美的是,哈利的眼镜也在最后撞线时摔碎了——然后被第一个冲上来庆祝的特瑞西,踩碎到再也没法用胶带粘好的程度。比起胜利,哈利觉得那副本来就破破烂烂的眼镜根本不算什么。特瑞西却十分的抱歉,他觉得是自己的错,他希望哈利不要告诉艾玛太太——这会让他连续吃上一周煮菠菜,而且被罚掉零用钱。
哈利当然不会说,但是到了晚上端菜的时候,因为看不清他把一盘小酥饼弄撒了。佩妮姨妈愤怒的叫骂,她告诉哈利洒落的酥饼就是他的全部晚餐,并且警告哈利别指望她会给他半个子儿去配眼镜。
哈利为眼镜的忧虑只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特瑞西带上了他的“全部身家”,和哈利乘公交到市区去配新眼镜。
哈利还是第一次进眼镜行——以前那个粘满胶带的圆框眼镜,哈利觉得是佩妮姨妈从哪个地摊上淘来的,说不定还是从哪个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哈利几乎得贴着玻璃柜才能看清里面的镜架,但是他挑选得非常认真——尽管凭着特瑞西的积蓄,能供他选择的款式并不多。他看中了一个圆形的金色镜框,特瑞西认为另一个方形的黑框眼镜更适合他,但是哈利很坚持,这是他第一次进商店给自己挑东西,第一次!他坚持要按自己的想法。最终特瑞西遗憾的摸了摸黑框眼镜,非常夸张的叹息:“哈利,你的品位简直像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哈利没有理会他。戴上新眼镜,哈利觉得视野比之前明亮了一倍不止。回程的路上,特瑞西抱怨自己的所有积蓄都用光了,他为此存了一学期——每周他可以到舍监那里申请最多5英镑的零花钱。
“新模型、新眼镜,都是大笔的开销啊,这下连零食都买不到了。”特瑞西哀怨地说。
哈利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他连一个便士也没有,佩妮姨妈总是抱怨养他花了太多钱,她是绝对不会多给哈利一个子儿的。
“伦敦的东西好贵,零食也是这样,看到得不到。我看看我还有多少,我明明记得还有几个硬币的。”特瑞西使劲掏裤兜,掏了半天后放弃地承认,“我们除了回去的车费只有买一包火星棒的钱了。走,去买一包,我们可以分着吃。”
两人穿过繁华的街道寻找便利店。他们正说着关于英国橄榄球联赛的事,哈利说得正兴起,发现旁边没声音了,左瞧右瞧才看见特瑞西正把自己整个贴在一个临街的橱窗上,看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融到玻璃里去。
哈利跑回去带点火气地问:“特瑞西,在看什么?”
“这个,”特瑞西着迷地看着一个橱窗里的木雕挂件,“这个非常像我爸爸曾经送我的一个木雕。那是我生日的时候他雕了送我的。”他隔着玻璃抚摸那个小挂件:“我曾经把他挂在胸口上,但是在中国的时候被打碎了。本来爸爸答应重新给我雕一个的。”
“是吗?”哈利看了一眼那款栩栩如生的小羊挂件,那个小挂件做的十分精巧,整个只有他的拇指那么大,但是小羊每一根毛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哈利扫了一眼标价,随即倒吸一口冷气,标签上标明是“东方艺术家”的黑檀木雕刻作品,后面排着一串看着都让人眼花的零。“好贵!”哈利由衷感叹。
“是啊。”特瑞西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盯着木雕。最后在哈利的再三催促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特瑞西一直念念叨叨地,直到和哈利分手前,他才回过神来长叹道:“即使从今天开始我不吃不喝一毛零花钱也不用全部存下来,也要存两百多年才能把它买下来。没办法,只有等我长大了挣大钱了再说了。”
哈利第无数次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对一下午心不在焉的同伴愤愤地道了再见,不过他肯定特瑞西没听出来。
这之后每次进市区,特瑞西都要绕远路去看那个小木雕。但是他为木雕的忧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暑假即将结束,他要离开女贞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