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衫微凉,凉的不只有温度,还包括心情。
几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洞外固然寒彻冰骨,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单就十三郎而言,当家女主留下习惯根不深但蒂很坚固,总喜欢弄点温馨调。出于这种考虑,洞府外因忌惮久留不设太多阵法,以免无谓耗费魔晶,里面却弄出一座小小法阵,着意保持温暖。
人力有时而穷,造出来的东西终究比不得天生,因此那种暖并不能让人舒服,若非小不点“年幼”,恐也不会开启太多。
担心化神修士畏寒?嗯,十三郎就是这样想。
......
“还不换掉?”
百花自埋头写字的小不点身边扭过头,说道:“拿过来缝缝。”
托着新制的衣物,十三郎稍有些茫然的目光看看自己,才发现比昨日又增加几道崭新的口子,不禁轻呼一口气。
“没理由啊,明明没挨到。”
“装,使劲儿装。”
百花嘲讽一句,就着小不点身边坐下并从怀里掏出针线,说道:“那是鬼!拿来。”
前词严厉后声温柔,针是真的针,线是真的线,百花仙子至今不能轻动法力;堂堂大修,即将窥破天人境的骄傲仙子化身凡妇,一举一动都显得专业,神情更是理直气壮。反之十三郎稍有些尴尬,大力将偷偷扭头的小不点瞪回去,换来几声清脆的笑。
身躯轻震,破了口子的外衣无声而落,露出内中软件,足足三层之多。以十三郎的体魄仍不惜把自己打扮成缩着头的龟,可想而知其面对的、即百花口中的鬼物何等凶猛。
“破了!”
百花不知怎地一声惊呼,径直走过来扯着十三郎腋下的位置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三层皆破!又遇到魔修?”
话听着别扭而且难懂,十三郎轻轻点头,说道:“应该没错了,这里就是葬魔窟。”
几年时间才确认这里是何地,可想而知中间经历了什么,百花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惨白,失声道:“那怎么办?”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然还能怎么办。”
葬魔窟,血域六大险地之一,实际上也是十三郎、还有枪王血舞预定要来的地方。当日一次六道之门,这支实力凋零的队伍直接被传送到这里,且是极深处。
原本,这样的变故应说成得偿所愿;几人虽实力大损、有两个可用奄奄一息来形容,且一露面就被鬼物袭击,但能省下这么多时间不用赶路,依旧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退一步讲,假如没有六道之门,众人先从乱生海上岸之后再赶路,难道会不碰到风险?
计算实力的话,当时恶战刚休,十三郎法力几近枯竭,大灰当然没指望。小不点的力量足,但她其实是最最让人担心的一个;因其操控始终有问题没有解决,一旦内部出现差错,休说这些人半死不活,哪怕状态全盛也帮不上忙。至于其它几名修士,活下来已经算幸运,哪有余力再战。
血域凶途,鬼物最多的地方就是葬魔窟,老实讲众人听过不少关于这里的传闻,尤其枪王十三郎,更曾专门向老祖宗讨教,称得上“知根知底”。其它几人虽然差一些,但也对它有所耳闻,因此当大家猜测被传入的地方就是葬魔窟,内心还曾松了一口气。
因他们都知道,十三郎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未动:哑姑!
“鲁班门前弄大斧......”连十三郎都如此想,命令哑姑御敌的时候以这样一句话安慰大家;虽然听不懂,但其意思很明确:甭担心,一切有我。
众人领悟到队长的虚荣心需要帮衬,纷纷哈哈大笑,一点都没有为前途担忧;结果很快险些被当头一棒打晕,众人在惊恐中发现,此地之凶险与传闻中所讲相差太远,不是更轻松,而是严厉到无以复加。
威胁来自多个方面,首先最重要的鬼王威慑......作用骤减八成以上;原因么,面对的都是鬼,所以只有鬼知道。
其次是那种念咒般的声音,没有人受得了。葬魔窟具体多大没有人知晓,大家感觉到的,并且经过十三郎命令蚁后确认的,千里之内皆被鬼灵所占据,且都是那种只知道念咒与进攻的鬼。
“阿者言无,鼻者名间,为无时间,为无空间,为无量受业报之界。”
这句话的意思不难懂,难懂的是那些鬼物的行为方式。他们就像只会唱念与厮杀的木偶,赶路的时候唱念,进攻的时候唱念,被杀的时候也唱念......众人亲眼看到一只鬼王被对方的鬼撕扯开,一边呆呆吞噬仍不忘唱念;还有一只鬼王从脚到头吞下对方,那只鬼一边被吞一边唱念,半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半分痛苦恐惧的表情都没有。^---全站广告-—欢迎访问^^
看不到天,二十八颗星辰只眼皆无,只有刀子一样的风,与一只只不像鬼的鬼。
赶路,厮杀,唱念;
默然,漠然,冰冷;
单调,重复,无停息无休止。
没有人受得了。事实上,当他们稍稍恢复一点力量,尝试与鬼物作战时才发现,使用神通每时每刻都要防范心神被侵,尤其不能被鬼物撕咬或者攻破本体,否则便会被那种弥漫天地、禁法难封的声音活生生震散神魄,成为那些鬼物的一员。如此看来,初入时的情况看起来凶险,实则有些幸运。失去法力固然失去了反抗能力,但也因此被重点保护,避免了比被杀更悲惨的命运
奇妙的是,哑姑新成的鬼军并不受此影响,相反对那些鬼物如生死大敌,与之厮杀恶斗不休。
或许只有鬼才能理解鬼的恐惧与悲哀,谁知道呢。
传送进入的位置,鬼物聚集的并不是太多;拥有十万鬼奴数十名鬼王的哑姑势如破竹,首先尝试杀出血路,直到......遇到了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