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落人至,白衣书生自漫天黄沙中冉冉而下,神态宁静如三月湖畔踏春折柳,落秋莲池采摘花实,说不出的轻松与自如。
其身边,一名三尺女童紧紧拉着青年的手,青稚无邪的眼神见者生怜,偏带着如星空般的深邃与清幽,无人能不为所动。纤细略显柔弱的身姿,一身碎花衣裙随风轻摆,粉雕玉琢的小脸微见苍白,耳际与脸庞中央不知为何有几圈粉色的纹,丝毫不显得丑陋,反如天然点缀的红梅。
小女孩的身边,一圈圈莫名波纹回荡,目光触及便会歪扭到一边,就像她的身子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特别依恋的缘故,她的上半身始终半扭着偏向青年方向,看着有些怪异。小女孩自己浑然无觉,斜迈着步子跟在青年身边,不时会用空着的左手摸一摸头上梳杂整齐的小辫子,好似担心它们跑掉。每次这样做的时候,小女孩总会抿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其弧度其神情,其开怀的摸样动人的眼神,让人恨不得将其抱入怀中,好好亲上几口。
“萧十三郎?”
应该是了,可那个小丫头是谁,也是沧浪星魔修?
两名红袍人完全傻掉了,心神仿佛被胶粘住一样,怎么都运转不开。他们想不通,怎么能有人在黄天内行走,怎么会有人让万妖臣服,还有那个如初生婴儿的小女孩......怎会那般惊心动魄。
之所以会有这种念头,是因为之前十三郎开口的时候,那个时刻留意其举动言行的女孩轻轻快快转过目光,看了两人一眼。
只一眼,两名红袍修士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万丈深渊。无法力无神通,无光亮无边际,身与魂在无尽之幽暗中飘荡,瞬间便是万年。
异空间的感觉。除了没有寂灭之风,那种感触与传闻中异层空间的描述完全一致。若非女孩的目光并未在两人身上停留太久。怕真的会让两人的魂魄流浪出去,自此无踪。
这是一个诡异可怕的孩子,一个连目光都让人无法承受的妖孽!
更妖孽的还在后面,十三郎牵着女孩踩落云头之时,脚下乱生海也因二人出现改变摸样;狂涛怒啸,扑面时化为缤纷细雨。妖潮涌动,及身边顷刻臣服低头,却不知所拜的是谁。几只硕大海螺不知从哪里游过来,摇摇晃晃似在跟随,又像是祭拜恭候着谁。偶尔有些过于疯癫的妖兽试图向两人进攻,那些海螺便会发出凄厉暴怒的嘶鸣。扭动笨拙的身体扑上去,将其撞成粉碎。
海螺居然会这样做?两名红袍修士彼此对望,竟已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浑然不知所谓。
“额昂!”
一声高亢嘶鸣,视线尽头,天际与海面之间,一条硕大、强壮、威武且格外凶狞的“怪兽”咆哮而来。一路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仿佛连空间都要撞成两截。头前一根长到数十丈的撞角,上面赫然挂着一排尚未来得及取下来的尸骨,个个七级!
走得近了方能看出来,原来那不是什么怪兽妖兽魔鬼兽,而是一条几乎看不出摸样的船;船头一条怪驴撒着欢奔跑,咆哮声惊天动地,似在向乱生海中的妖物宣告:这是我的地盘!
这都是啥玩意儿?从哪儿冒出来的?两名红袍脑子里自问: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动手吧,尽量生擒。”
轻轻吩咐一声便罢,十三郎蹲下身子将小女孩被自己摸乱掉的小辫子理理。顺带将她的身体扳正,温声说道:“让它们回去吧。”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红袍人一眼,看着小女孩的目光略显担忧,更多的是怜爱与宠溺。
它们?它们是谁?难道是让我们走?两名红袍脑子里竟还转着这种念头。可惜别人不像他们这样想,最先扑上来的居然是刚才看起来走投无路的古鸣约,赤红着双眼超越其它四名大修,咆哮开口。
“狗东西,交出身上的一切,本道饶尔不死!”
同样的话,从古鸣约口中说出来别有一番味道。宝铃落入以贪宝成性的蓝山手中,古鸣约知道自己拿回来的机会实在不大,一心想从两人身上翻本。加之他本就不是心胸宽广之人,适才被两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内心的憋屈愤怒无法形容。突然之间乾坤颠倒,两名红袍注意到,古鸣约身上的气势竟然再度暴涨,疲态不见落魄消失,只余下阴戾与疯狂。
他居然隐藏着实力?并非之前表现的那样衰弱?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场追击从头到尾都是假装,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疑神疑鬼,失魂落魄的两名红袍看见什么都觉得是敌人,连带将古鸣约想象到无比可怕的高度;仓促之间,两人挥洒神通仓惶急退,试图从五人包围中逃脱。但,哪里能做得到。
眼前五人,哪一个不是大能中的大能,除枪王与古鸣约因为伤势未复稍弱外,随便哪个出来都能稳压一人。五对二,上面还有两个不知深浅的人监视,远处一条庞大无匹的怪船,这样的阵容这样的气势,两人心神被夺早已丧失斗志,彼此又因刚才的事貌合神离......
拿什么去和人家斗。
轰鸣声声,不甘就戮的两名红袍嘶吼连连,竭尽全力在五人的合围中挣扎;十三郎没有关注战场,望着轻轻摇头的小不点,说道:“它们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