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分两面,一面喧嚣一面幽;三元阁开张未给妙音门带来什么影响,宽阔厅堂整洁明亮,空气中药香扑鼻,医患两安。
妙音门看病不用挂号,病人们或取因等待,安静得让人无法相信他们是饱受病痛折磨的患者。两名坐诊药师都是女人,几名学徒在老师的指导下分包取材,偶有询问也都轻声细语,得指点后鞠身道谢;教与学的过程看不到倨傲与谦卑,只有严谨与专注。
主事者仍是那名中年妇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医术,神态祥和安宁。
外边声浪阵阵,不知是真心高兴还是存心捣乱,野民男女们将音量放到极致,或豪迈或清亮,犹如在山内高歌。
很热闹,但实在是太俗!
不是所有人都像主事者那名淡定,几名侍女不时会从帘隙撇向对面,俏脸流露出几分嘲讽,但也有些不耐烦。
安静惯了的人受不了这种吵闹,这里是医馆,药师看病需要静心,若像现在这样动辄一通鬼哭狼嚎般狂吼,知道的说三元阁是医馆,不知道的人恐要认为他们是野班子戏台。
侍女们愤愤难平,均想着那位新任城主是不是发了疯,竟敢公然向声望最高的妙音门挑衅。几名正等待看病的人脸上隐有愤怒,虽不便喧哗,心里却在想稍后是不是干点什么,为给大家带来诸多方便的药师做点事。
大家都觉得三元阁找事,或者说找死!
疑惑与思量中,十三郎跟在韩成吴忠身后步入医馆,径直走到主事身前,道明来意。
“鄙人萧八指,应蓝婆婆之约而来。”
两个多月前,韩成等四处购药,第一家来的就是此处;军人自有凛烈气势,加之带来一阵风覆灭的消息。馆内之人都还记得他。
看到十三郎走进来的时候,准确地说是当十三郎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的刹那,所有人心里均闪过念头:这就是萧先生。
并非因其如何逼人,相反十三郎现在极为内敛,举手投足如风吹柳动般随意自然。刚进门时,因将街外寒意带入,还有一丝撞破宁静的突兀。仅仅掠视周围的片刻间,他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几不可视。
理所当然。
那一刻,凡是目光与其对望的人心里均生出一股极为荒谬的想法,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自己就像刚刚走进皇宫的乡下丫头一样。格外不协调。
感受来得快去得更疾,没等众人意识到哪里不对劲,那种感觉便凭空消失;穿着一身整洁白衫的书生略略点头,人人觉得他是专门和自己打招呼,说不出的亲切自然。
之后一切回复正常,人们心里还在想自己该不该回礼的时候,书生已走到主事妇人面前。说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赴约?赴什么约?所有人都在自问。
“赴约?”主事妇人也在问,目光疑惑。
她是主事,也是感受最强的一个;之前十三郎进门时,妇人身体一紧又一松,舒适的座椅突然间变得冷硬尖锐,仿佛催促她赶紧让出来,将位置留给真正主人。没等从震惊中清醒,突闻十三郎说出赴约。主事妇人备好的回应通通被逼回到肚子里,茫然反问。
“先生与婆婆有约?”
“有”
十三郎微笑回答道:“前次买药,婆婆对韩成多有照顾,今日即为道谢,也为赴约。”
这不是赴约,是来找麻烦!
妇人心里闪过念头,声音微寒说道:“买卖自愿。妙音门从未强迫过什么,新生若想借此生事,恐怕来错了地方。”
十三郎摇头,诚恳说道:“误会了。请把消息传入内门,容我与婆婆解释。”
妇人说道:“是先生误会了才对。妙音门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也不是谁想见谁就见谁;蓝婆婆身为门内长老,地位尊崇,先生有什么话,不妨对妾身说。”
十三郎再次摇头,说道:“此事不是外门能够做主,请代为通传一下。”
妇人说道:“此间事皆由我做主,先生不愿讲也无妨,就此请回。”
旁边韩成吴忠急出汗来,恨不得插嘴说两句好话,但有不知从何说起;心里想这妇人怎么回事,上次还好好的,转眼就完全换副模样;萧先生也真是,一来就说与婆婆有约此事从何谈起?
十三郎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微微皱眉说道:“要怎样才能见到婆婆?”
妇人想了想,说道:“最起码,需要修家才可以。”
距离一阵风覆灭过了快三个月,雪坡之战早已人尽皆知,包括大展神威的萧先生也都不是秘密,人人知道他实力强大,但没有使用过一种哪怕最低级的仙法。
十三郎默然,片刻后说道:“这是故意要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