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魔域的修士来讲,道院是个神秘而又可恨的地方,曾有人说,假如将道院从世界上抹去,灵域三足失其一。
这种比喻带有极其不负责的主观性,无论道院在灵修心中的地位多高,它都不可能拥有灵域三分之一的力量,甚至五分之一、十分之一都没有。同时它也不是灵域内最高的那幢建筑,无法拥有某种玄奥而无法解释的精神灵力量。
就道院内部而言,除了更加神秘不知身在何处的内院,九尊便是道院的脊梁。每临大事,必有九尊的身影出现,且每当其出现,事情总会引刃而解,甚至比道盟处理得还要顺当。
尤其在灵魔间发生争执的时候,这种作用便体现得更加明显,道院就好像隐藏在暗处的巨兽,总会在最紧要的关头发挥作用,给魔域修士带来一抹浓重而无法化开的阴影。
无法攻破,便只有渗透,灵魔之间并非永世相往来,身负灵域维持稳定的重责,魔王宫与道盟还有道院之间都存在着某种桥梁,遍布分界线的一条条通道可以拦阻普通修士,却无法让窥探者怯足。
然而让魔王宫失望的是,道院看似松散无状,实则如鞠清之水,难以再其中掺入墨色。数千年下来,不知多少优秀的魔域儿郎为此丧生,甚至是迷失。
秋猎之变,骤闻萧十三郎之事,魔宫大惊大怒之后大喜,不惜血本将以往发生在魔域边陲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连发生在落灵城的往事也历数一遍。再后来,随着道院大比的临近,各种关于萧十三郎的消息渐渐传开,也传入魔宫,便得出一个令人安慰快慰喜慰的判断:此人可得!
这句话不完整,完整的说法是:若不可得,便不可留!
可取不是因为萧十三郎那点实力。而是因为他的经历与现在的身份;不可留的原因与之类似,只不过变了方向,是因为萧十三郎在魔域的经历与身份。
对应的。便有了此次魔使之行……紫云真人一代天骄,非只为灵修供奉敬仰,连我辈魔修也多有向往;老朽常与宫内尊者语。谈及真人大业,均言其行惠及万古,是为我辈之楷模。”
圣子受辱,魔使却没有什么失望失意的表情,转而缅怀起先贤功业,由衷赞叹道:“老朽私下认为,假如魔域有类似的机构,将百族之长加以综合,不出千年,灵魔对比必将发生根本转变。大势可期。”
老人丝毫没有避讳大先生的意思,当着他的面谈起两族之争,竟好似宫内秘密磋商。俯瞰着脚下,他的目光落在那两行仿佛要穿透天地的字迹上,感慨说道:“今日得见真人手迹。老朽此行不虚,此生不虚。”
大先生微微一笑,说道:“道友之言甚合吾心,但有一点,我不敢苟同。”
老人好奇问道:“哪一点?”
大先生说道:“新纪之战前尚无道院,灵魔之争最终仍以平手告终。战后有道院,灵魔之势依然均衡,至今不变。窃以为时间再过千年,这种局面也不会改变,道友所言,实为过誉捧杀,不敢受之。”
老人想了想,说道:“大先生难道不认可真人功绩?”
大先生回答道:“非也,真人之业千秋不灭,纵历山枯涛灭亦难有人及。”
老人说道:“然则大先生所言……”
大先生说道:“视之不可目盲,信之不可无心,千秋并非永世,若一心仰仗前人功业,如何能够收复魔域,还我大好山河。”
他说道:“当年真人创立道院,其目的也非避世苦行,而是聚集灵域亿万勇莽,拓土拔营。我等真正要继承的不是道院,而是先贤之志,唯如此,方不负万民之望。”
老人说道:“大先生好气魄,老朽叹服。”
大先生说道:“叹服就不必了,将来你我沙场相逢,敬我手中之剑即可。”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若真有那一日,老朽必定奉陪。”
话头一转,他说道:“然而今日之局,道院面临分崩之势,需借助我魔修之手方得平定,岂非失了真人意愿?若是连守业都做不到,又如何谈及恢复疆土,扬真人之志呢?”
听了这番话,大先生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他回头望着老人的双眼,饶有趣味地问:“道友能否告诉我,萧十三郎究竟在魔域惹怒了谁,让你们非得之杀之而后快?”
老人微楞,随即洒然道:“大先生说笑了,大先生何处此言?”
大先生有些无聊地挥手,淡淡说道:“道友不愿说也是正常,只是不要用这种欺瞒手段来对我,有失体统。”
老人沉默下来,良久才叹息说道:“不管怎么说,萧十三郎至亲挚爱之人皆在魔域,先生将他留在道院,殊为不妥。”
大先生冷笑说道:“妥不妥,道院自己会判断,何劳魔宫操心。”
“然则灵修千万,恐非人人皆如大先生这样想。”
“那又如何?”
“老夫以为,假如萧十三郎知道他在魔域所为已被魔宫知晓,不知会不会为那些亲近的人担忧;若是灵域修士得知其经历,心里又会作何想法;还有道院学子,假如被他们知道这些事……此外还有战道双盟,恐怕也……”
老人迎着大先生渐渐变冷的眼神,神情平静缓缓说道:“不如,你我做个约定如何?”
大先生冷漠回答道:“除了战斗,本座从不与魔域修士相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