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故曰:‘兴必虑衰,安必思危。’是以汤武至尊严,不失肃祗;舜在假典,顾省厥遗:此之谓也。”在文君的琴声中,相如终于吃力地完成了《封禅书》的最后一个字。
“啪——哗!”
笔砚齐齐掉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瓷裂声撕碎了整个夜空,惊得文君纤手紧得一紧,琴弦也“嘎”地一声,断了。
相如颓然趴在书案上,文君忙奔过去,扶着相如。
文君将耳贴近他的嘴边才听清楚:“有,有使者,来,来,求书,奏,奏之……”
相如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
文君握紧相如温热尚存的手,极度的悲伤使她浑身剧烈颤抖,纵横的泪水涌流不止。
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号:“长卿——”
王吉、司七等几对夫妇早就被琴声引得悄悄来到了门外,听得文君号哭,忙推门进来,眼见一代辞宗乘风而去,都泣不成声,齐刷刷跪在相如床前。
屋外。风,在凄厉地呼号,大片大片的雪花被吹得上下翻飞。黎明到来的时候,天地间已然银装素裹……
未央宫大殿,炭火熊熊,温暖如春。早朝,武帝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御医道司马相如病重,朕已经很久未见他了,不知近况如何?是否又有什么新作?”
所忠道:“听说大限不远,恐怕难以著作了吧。”
“快,快去茂陵把他以前写的东西全部取回!不然,恐怕以后就找不到了。”武帝焦急地催促道。
相如生前曾留下遗言,百年之后葬于导江县岷江畔,头东脚西,身卧平畴,脚抵青城山二十四峰。听岷江如琴,千古伴奏。
文君飞鸽传书,向安汉、临邛报丧,向巴郡、蜀郡报丧,向西南各夷报丧。
安汉乡亲早已遵嘱组织起巨大的人力物力,在两河塘打造花楸木料棺材运达茂陵。
未央宫前殿,所忠气喘吁吁地匍匐拜道:“陛下,臣赶到茂陵时,司马先生已经辞世。卓夫人道,他原本不曾存有诗赋文稿。他虽然时时写作,但写成后常常被人索去,以至家中没留下什么诗赋。不过他在临终前倒是写了一卷文字,并嘱咐一定要呈奏陛下。”
“司马先生已经辞世?”武帝内心悲伤不已,“把他的书简予朕!”
武帝展开简牍,《封禅书》赫然在目,禁不住含泪诵读起来:
“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历撰列辟,以迄于秦。率迩者踵武,逖听者风声。纷纶葳蕤,堙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
“于是天子沛然改容,曰:‘愉乎,朕其试哉!’乃迁思回虑,总公卿之议,询封禅之事,诗大泽之博,广符瑞之富……“披艺观之,天人之际已交,上下相发允答。圣王之德,兢兢翼翼也。故曰:‘兴必虑衰,安必思危。’是以汤武至尊严,不失肃祗;舜在假典,顾省厥遗:此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