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跑这里闲逛来了?祭坛那边不用管了么?”
宫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继续笑:“李时一那个白痴醒了,我才懒得替他代班呢,又没有报酬可以拿。与其在祭坛上卖笑,我不如来这里看你笑话来得好玩。”
眼白一翻,我没好气道:“笑话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快滚蛋。”
“不急不急,待我换套衣服先。”边说,宫空边搭上我的肩头,带着我往先前要去的方向走,“反正你现下也没有事情可以做,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和我一起四处逛逛好了。”
我愈发觉得此刻的宫空妖得很欠揍:“谁要和你一起逛了,我家悉语还等着我去接她呢。”
“你家悉语?早就被李时一那个白痴拐带跑了。”
闻言,我不禁眉心一蹙:“不行,我务必要赶在我家悉语被李时一那个白痴拉低智商前,将悉语救回!”
“人家玩得好好的,你少去坏人兴致。”宫空受不了地叹息道,遂缓下脚步,垂首注视着我,眼底满是深意,“既是给不了她幸福,就不要将她护得密不透风。还是说你打算一辈子都藏着她?”
说起来,我与悉语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噢,我想起来了,是诸王之乱的时候。
俗话说国有****,必生天灾。当年历时一年半的诸王之乱不过开始数月,东华国内便是疫病横生,京华城中更是随处可见死状痛苦的尸体。所谓国之侠者,在那一年里根本只是传说。
连国家都自顾不暇,又有谁会记得国民的死活。
而我,正是从那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死而复生于我来讲无非是继续痛苦。毕竟生来就是华黎书的影子的我,一旦华黎书死去,我的存在便再无意义。没有信仰亦不被人需要,我何苦再挣扎于人世间。
可是我无法去死,因为寄居在我身体里面的那个东西,它正在吞噬我的意识。
按理说我应该放任它夺走我的身体的,然而我不甘心,不甘心别人占据我的身体。所以我选择了抗拒。倘若抗拒能够证明我缱绻过人世间,那么浣熊妖你可理解我的心情?
你当然理解,不然你也不会加剧吞噬我的意识。
同浣熊妖对抗了不知道多少时日,待我昏迷又醒来之际,我看到了一双绿色的大眼睛。
我下意识以为是泛着绿光的狼眼睛,可是狼的眼睛不会透出暖意。
也不会与我分享唯一的吃食。
白净的小手捧着盛满米饭的瓷碗,晶莹剔透的绿色双瞳里装有柔软,面前这名与我年纪相仿的童龀女娃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唇畔含着温暖的笑意。
“你总算醒了。这是我的午饭,你若是不介意,便以此充饥罢。”
我撑着床面坐起,先是看了看她递来的碗,然后打量起她的穿着。看起来不怎么像大富大贵之人,却能在这种时期吃上米饭,她会是什么人?
见我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她笑了一笑,索性从碗中拈起几粒米饭放进嘴里,然后连同筷子一起,将瓷碗交到了我的手上:“你看,没下毒哦。”
我为她的笑容所惑,想不懂不过是几粒米饭而已,她为什么会吃得这般开心。或许是劣根性作祟,因此一注意到她掠过瓷碗的目光中隐着几分流连,我便迅速端起碗,狼吞虎咽着把米饭尽数扒进了自己嘴里。
她一愣,遂展露出一抹无奈的笑颜。
此后,她瞒着所有人,将我藏在了闺房里。
对此我不置可否,既没有悄悄离开,也没有表示接受。在她看来,我好比行尸走肉那样,除了每日抢走她的吃食外,我就只会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随时都会腐烂生蛆。她不知道,我其实真的是在等死。
准确地说,我是在等浣熊妖将我的意识吞噬得一干二净。
期间,她总是坐在床边,与我说一些生活中的琐事。我想她是不介意我有没有在听的,就像我不介意她有没有在讲一样。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无非是树洞和倾诉者。我唯一听进去了的,是她的名字。
她说她叫悉语。
悉语悉语。那么她是否能如她的名字那样,洞悉他人之语?
不过没有关系,我若不开口说话,她又怎可能洞悉。
如此二月,我终于看到了我的终结。因为浣熊妖已经可以操控我的身体了。
最初,它只是占用我的身体,跑去厨房偷吃食。然而发展到后来,它开始在夜深人静之时,强迫我去摸熟睡中的悉语。这让我很是要命。
差点忘了提,浣熊妖是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