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永明从后院出来,只一个破薄被绑在背上。赵氏一把扯过来,拉开绳子,打开铺盖,里面裹着一套换洗的旧衣。衣服上放着一把裸着的小匕首,还有一块牛皮,看着是打算做套子的,只得一个雏形,以及一堆铁箭头。
这是……赵氏脸上又变,连外面的看热闹的人都嘘声了,这真的是夹带?
“东家,”永亮大声说,“这匕首与铁箭头的铁块我大哥可是之前和你说好的,这个月我们两人的工钱共八十文不拿,算铁块钱。这是我大哥用了那铁块打出来的。”
赵氏面色顿缓,看热闹的人也惊讶起来:这小哥能打匕首,手上的确有活计啊,果然是能做小师傅的。
东家抓住那匕首,仔细看着,问:“你打的?怕是买的吧?”
永明惊了一下,才慌慌地摇着手:“不是的,不是买的,我哪来的银子买匕首。就是按东家打剔骨刀的法子打的,只是形状有点不一样,又是双面刃。那个……形状我是去了卖匕首的店铺里瞧过的。”
众人起哄:“快陪礼,东家快陪礼……”
东家的脸色难看极了。
赵氏长吸了一口气:“东家,我家虽然穷,但我的娃个个识字,都是知晓道理的。身上不装钱,也不会乱花钱。”
这时东家婆娘从后院冲出来,骂道:“八十文就得了个匕首,真是好算计,在铺子里打这匕首,不误了铺子里的活计?再说那打铁用具要不要钱置,柴禾要不要钱买,你用这些东西干私活和我们说过了吗,我们知道吗,同意吗?你这不是偷是什么?你陪钱,陪我的柴禾钱还有使了用具的租钱。”
围观者无不哄笑。有人笑着东家婆娘的刻薄,有人也说着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赵氏此时眼神恶得很,她三十九年来头一回感到胸中一团火根本压不住,非要从嗓子眼里喷出来,她指着东家婆娘的鼻子大骂:“你这个恶婆娘,我一双儿子在你们铺子里做了快两年,头一年不拿铜子白干活,只为了一口吃的。到现在好容易才赏了我大儿一月五十个钱,二儿三十个。你才真是好算计!”
“我大儿手上明明是师傅的活计,却只拿五十个钱为你干活,吃得比猪还差,干得比牛还多,铺里家里活都给你们做光了,哪家铺里的学徒要做后院的活计的,你这个缺管教懒婆娘!你懒得都生蛆了你!这样使唤我儿帮你做家务,你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我一双儿子硬生生帮你们干了一年多的家务,还教你了你们两个儿子识字一年多,想要打个小物件,还得给你钱买铁块,东家,你们哪一点像东家?铁匠铺的炉子是有活计就一直烧着的,怎么就打个匕首就费了柴了?做了一年多的学徒,用铺里的工具打个自己使的物件,还要交租钱。闻所未闻!我告诉你,你想让我给这些钱,先把你两个儿子学识字的钱交来!还有我儿帮你家务的工钱交来!”
赵氏说完直觉胸中一阵舒爽,如三伏天吃了一碗冰镇杨梅汤一样。
围观者这时的言论开始一面倒的为赵氏叫冤,指责东家的不是。
永明永亮目瞪口呆看着赵氏,如同看一个不认识的人。赵氏在永明肩上一拍:“收拾东西,咱回家,这样的东家,咱伺候不起。”
两人醒神忙把包袱与破薄被收好,跟着赵氏走出铺门。
东家婆娘在后面跳着脚大骂:“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啊,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啊……”
赵氏三人走得远了,理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