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酒杯在手中慢慢的转悠着,那是不久之前谢泠焉放肆的证据。
清都山的人吗?
那真是太好了!
毕竟她与清都山也算是故交。
只可惜呀,妖的寿命总是太长了些,长到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历过的那些爱恨情仇,忘记了从她生命里走过的那些面孔和身影。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切不过浮光掠影。
等闲而过,化作了杯中酒就好。
入了喉,穿了肠,了然无踪迹,也不必等谁来撩拨就自然而然的翻过那一页。
然而这世间却总有轮回。
“头好痛呀。”
谢泠焉趴在堆叠的锦被上抱着青丝凌乱的头呢喃自语。
那是一夜宿醉的结果。
可惜她还不知道放肆畅饮的后果这么可怕,要不然当初打死也不会听从某条蛇的怂恿。
一旁伸出一双手按住她鬓边的穴道慢慢的疏导,微凉的触觉和适中的力道缓解了她的痛苦后,某条蛇才开口劝解。
“没关系,多醉几次就不会痛了。”
谢泠焉:“……”
对此她表示很怀疑。
“算了吧,我以后就打算乖乖喝茶了。”
蛇妖弦月低低的笑了一声,对她这样的决定并不多加反驳,反正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那我现在就给你倒杯茶去?”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谢泠焉确实的感觉到了喉咙的干涩,头埋在锦被里点了点头。
弦月乖乖的去倒茶了,只不过谢泠焉一入口就皱了眉。“甜的?”
“是呀,你喝了太多的酒,喝一点甜的东西对身体好,不会那么难受。”弦月端着茶杯抵着她的唇,强迫她再次开口直至饮尽。
谢泠焉喝完水,眉眼温和的看着弦月的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我那会照顾人呀,不过是之前看别人这么做过。”
“谁呀?”谢泠焉好奇了。“你还有这么细心的朋友?”
弦月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仇人。”
敌人?
对敌人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你也是个奇葩呀。
大约她脸上惊讶的表情取悦了弦月,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旋儿。“那个人囚禁了我数百年,我呢就在被他囚禁的地方看着他对一个注定得不到的人费尽心机,倾尽温柔。”
“然后呢?”谢泠焉问道,连这般细小的事情都能为对方着想的人大约是真的喜欢到了心间里。
“然后?”弦月冷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屑的说道:“然后他就死了呀。”
“死了?”谢泠焉的脸色顿时一变。“怎们会死了?”
弦月一耸肩。“人总有一死嘛,何况他是凡人。”
“他是怎么死的?”
弦月不满的看着她,冷冷的说道:“你对我的仇人这么感兴趣合适吗,小千金?”
“小千金”顿时怒了,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头也不痛了,身体也不难受了,一把掐住弦月的脖子拼了命的摇晃。
“快说!”
弦月挣扎着求生存,只得求饶。“说,说,说,我的姑奶奶,放手!”
谢泠焉冷哼一声,放开了对他的扼制,弦月咳嗽了两声,顺了口气说道:“他是自杀的。其实也算不上自杀,严格说来是被人胁迫不得不死。不过呢,他是为了他喜欢的那个人而死的,死前并无怨恨,也算死得其所了。”
“所以,他是个好人对吗?”谢泠焉盘膝而坐,一脸天真的问他。
“好人?”可惜弦月是妖,妖的眼中实在没有什么好人坏人之分,在他眼里只有喜欢的人和厌恶的人之分。“只能算是个呆子而已,以他的修为要杀那些人易如反掌,竟然会束手就擒也是蠢。”
“可他是为了救人呀。”谢泠焉不服。
“救个屁!你真当他是什么好人呀。他肯引颈就戮不过是知道自已经山穷水尽、输无可输而已。”
“啊?是这样吗?”
“是的。”弦月坐在床边看着谢泠焉头顶的发旋儿说道:“你知道最后被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下场吗?”
“对呀,他喜欢的那个女子怎么样了?知道他的心意了吗?“谢泠焉揪着他的衣袖一脸紧张的问道,那神情简直就好像她才是故事中的人一样。
弦月的神情却突然变得有一丝诡异,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情,急于与人分享,又像是一个即将看到猎物落网的蜘蛛,总之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他附在谢泠焉耳边低声说道:“那个人的一生都处在无边悔恨和内疚中,生不如死,却不能死。”
谢泠焉的脊背一僵,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她想那个活着的人也是可怜。
弦月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耳尖,引来谢泠焉一道冷眼。
他不以为意,笑眯眯的靠近她。“其实我的那个仇人或许与你也有些关系呢。”
“与我?”
弦月点了点头,他说:“因为他也姓谢,谢燕宜。”
谢泠焉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四肢百骸里都是挥之不去的寒气,冻的她连颈项都是僵硬的。
“谢燕宜?”
她再怎么孤陋寡闻也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毕竟是几百年前修仙界的大前辈,清都山上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只可惜最后在妖界大举进攻清都山的时候为了救后来的清都山掌门言弋真人而陨落南望原。
“难道他救的人是言弋掌门?”
弦月一点头,在他的记忆里谢燕宜所喜欢的那个人确实是叫言弋没错,至于他是不是清都山的掌门他就不记得了。
谢泠焉没想到在妖界竟然能听到一出清都山的秘闻,一时目瞪口呆了。
半响之后终于回过来神,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弦月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言弋真人……是个男子……”
话没说完,她的脑子就这一道雷给劈了。
这已经不是秘闻的级别了,这是野史艳闻啊,而且还是那种让人惊悚的绮丽艳闻。
弦月眉眼弯弯,笑得十分邪肆。
“所以才说是注定得不到的人呐。”
谢泠焉哀嚎了一声重新跌回了堆叠的锦被里,捂着脸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她本来就娇小,这样一缩更显得像个小孩了。
她捂着脸,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从指尖的缝隙里看弦月。“难怪言弋真人最后没有选择踏足仙道。以他的资质和修为这本是临门一脚的事情,看来……”
弦月悠哉游哉的说道:“所以,不要以为谢燕宜是什么好人,他那种人付出了一份就要收回十分。他连命都给了那人,那怎么允许那人忘了他,放下他?只有你们那个傻乎乎的掌门才会以为他害死了一个善良无邪的小白兔。”
“……”谢泠焉松开了遮脸的双手,冲着弦月翻了个白眼。
她能明白这条蛇对于口中的敌人谢燕宜确实没有好感,但是无论如何谢燕宜救了言弋真人,而且真心为他着想,怎么到了这条蛇口中这么浪漫的事情就成了阴谋了呢?
“怎么,你不相信?”弦月一笑。“五百年前谢燕宜可是来过这座访翠城的,说不定现在还有人记得他,要不我们去找找?”
谢燕宜来过访翠城?
这里可是妖界!
他来妖界坐什么?
难道也是为了凤凰而来?
“走!”
谢泠焉跳下床,一把抓住弦月就往外走,速度之快就像刚才那个躺在床上哀嚎的人不是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