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保国的气息不稳,面色白里透着青,手抖得厉害,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
简珺心惊,急道,“爸!您别生气!”
“你担心什么?”简保国看着他,眼神是简珺从没见过的陌生,“我已经提前吃过降压药了,不然早在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就被气过去了。”
简珺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尖嵌进掌心,一阵刺痛。
“你真的担心过父母吗?你真的为父母考虑过?简珺,你要真担心过我和你妈,你当初就不会在家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之后一走了之,你要真担心过我和你妈,你就不会明知道是错的,还一意孤行!”
简保国大抵是气急了,以前哪怕再生气,再看不过眼,对简珺就算说话带着风凉,却也没说过什么狠话,他们简家从来都是以和为贵。
所以都很清楚,有的狠话是不能说的,一旦说了,伤人伤己。
但此刻,简保国气急了,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近乎口不择言,他盯着简珺,“我简保国,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除了让我生气,让你妈难过,让你哥担心,你简珺还会做什么?!”
简珺浑身一震,他目光空茫,怔怔地看着父亲,脸和嘴唇近乎是一瞬间就失了血色。
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都没发出声音来,再出口,声音已经带了沙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不够懂事……让你们生气难过担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简璃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鼻音,“二伯,您别这样,我知道您生气,但何必说这话伤人伤己。”
简保国指了指简璃,然后看着简珺,“你还把你妹妹拉下水,让她帮你兜着这事儿。从小到大,兄姐几个里,小五最喜欢你。你就是要杀她,她都会洗干净脖子等着你拿刀,你就是这么利用她的?”
“二伯,不是的,真的不是的。”简璃摇着头,声音很急切。
“小五。”简珺就站在简璃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的声音,在对简璃说话的时候,依旧透着温柔,“没事的,别担心,四哥没事的。”
这丫头从默认了他和尼克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告诉他,四哥别怕,我在呢。
简珺也早就预料过,如果真的有这一天,第一个出来扛事儿的,肯定是这丫头,果不其然。
简璃没说话,眼圈通红地看着他,听到这话,她眼泪从眶子里滑出来。
怎么可能没事呢?二伯刚才的那些话,她不用想都知道,就跟用刀子扎四哥的心差不多。
简珺的面色依旧是苍白的,简英看着他这模样,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简英声音很低,问了一句,“老四,如果不是我看到了,查到了。你打算瞒我们多久?你从小到大只要不是做错的事情,什么都会告诉我。但这次你没有,你自己也知道,这事是错的吧?”
简珺苦笑了一声,看着兄长,“我是想说的,但他不让,他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会让你们多生气,让我多难过,所以他不让。他其实……很好的,只是你们看不到。”
简保国显然没法听到儿子夸那个非人的物种,顿时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他连人都不是!他喝血为生!他不老不死!你老了,他还年轻着,他永远年轻!这样的家伙,你要和他过日子?他甚至不能见光!你要和他永远活在夜晚?永远只在晚上才过日子?”
简保国粗重地喘了几口气,盯着简珺,“我们,只不过是他食物链上的猎物罢了。他喝过你的血没有?我听说他还会迷惑人,他迷惑你了没有?他给你灌了什么迷汤,才让你这样死心塌地?”
“没有。”简珺低声说道,“他救过我的命,没喝过我的血,没迷惑过我。”
“他要是迷惑了你!还能让你看出来吗?他要是迷惑了你再喝了你的血,还能让你记得吗!我说你最近怎么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我原本还以为是你为了画展太忙了给累的,现在想想,我看就和他脱不开关系!”
简保国在知道了尼克的存在,尼克的身份之后,就已经先入为主,说是油盐不进也不为过。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陌生的总是忌惮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么在他眼中看来,尼克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深意的,是另有所图的。
就算尼克救过简珺的命,就算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故事,但起码得是同一物种。
就像是有人在海里遇险,被海豚救了,家人感激不尽,但也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孩子去和海豚过日子。
“爸,真的不是,他真的没有,他没有伤过我,没有害过我,没有他我甚至早就死在那场车祸里了。”简珺说道。他明白,父母既然已经知道了尼克的事情,想必也知道那次车祸的事情,“求您信我。”
“我还敢信你?”简保国冷冷说道。
简璃在一旁说道,“二伯,那您信我一次吧,尼克他真的没有伤害过简珺,他来到这里,甚至根本没有伤害过谁。”
简璃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很了解尼克,而且尼克属于A国的特殊部,自然是有规矩的。
但她和简珺的言语,此时此刻,力量都太单薄了。
归根结底,这件事情还是坦白得太晚了,顺序已经错了。他们隐瞒了这事儿,简英看到了,去查了,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长辈们总有长辈们的固执,比如——如果真的是好的,为什么要瞒着?还让你妹妹和你一起瞒着?你要真觉得是好的,为什么不敢说!
如果简珺早早就将尼克带来给父母认识了,尼克那样的人,有着他的人格魅力。想必是不会让人产生反感的。
然后再慢慢告诉父母关于尼克的身份和种族,或许也会和现在一样不会被接受。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惊涛骇浪,肯定能相对平缓一些吧。
谁又说得准呢?
简珺心中是浓浓的无力感,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懦弱了。父亲一直以来的态度,让他不敢。他甚至不敢在父亲面前提及关于自己性向和感情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