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的话点到为止了。
且说这话的时候陈清与陈志杰并排站在曹菊英的不远处,陈清已经是很小声很小声对陈志杰说话了,陈清就怕自己的话被群众听了去,然后群众即刻会跟陈志杰划清界线而让陈志杰当场下不了台。
陈清还是不想把陈志杰逼得太紧,进而失去了陈志杰在群众当中这些年任职生产队副队长时原有的一部分人缘及威信。
年轻人变好也快,变坏也快,陈清尽管对陈志杰这次的所作所为大失所望,陈清还是留了面子给陈志杰,纵然陈清知道自己与曹菊英,郝佳丽今日难逃生产队群众的愤慨,会成为群众屠宰的羔羊,陈清还是给了陈志杰台阶下。
陈清秉着自己是一个老领导的胸襟,同时也遵从公社书记开会的时候反复强调说的,作为生产队最高领导人,对待年轻有为的副一级干部要爱惜,要栽培,要及时纠正他们的错误,要支持他们新的点子与新的思想,这样,生产队的生产才会有进步,领导班子才会正常运转。
陈清算是对陈志杰做到了仁尽义至。
如果陈志杰愿意清醒并改变自己就应该懂得陈清的良苦用心。
但偏偏陈志杰不领情。
陈志杰冷眼看着面前的陈清将话说完,立马就用阴阳怪气地腔调辱骂陈清说:“你说再磨炼我几年,要我得改改,切!磨个球!改个球啊!我陈志杰已经三十出头的人了,我从学校出来没两年就跟在你陈清身后,我在你身后当了这十来年生产队的副队长,你.他.妈.的我的青春与才华也被你耗去了十来年,你现在竟然还要我再磨炼,再等,我问你,我得等到什么时候?等.他.妈.的你陈清进棺材了我才当生产队队长?还是等到我陈志杰头发白了,牙齿没了,走路弯腰驼背拄拐杖了才让我当生产队的队长?”
陈志杰说到这里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禾场当中有些人也听出个大概出来,最起码几个副干部听出了点端倪,他们很快开始私下议论着。
陈清见状,赶紧抢过陈志杰手中的喇叭面向群众解释说:“乡亲们!大家静一静,别围在一起乱猜疑了,生产队的队长职位还在公社的考核中,群众一天没投票投出来,这位置就一天没定,大家猜测也是枉然。”
陈清对群众解释完把喇叭给了陈志杰,陈志杰有一下的走神,不过,立时陈志杰就一副不领情的脸孔朝向陈清低沉嗓子恶声恶气地对陈清说:“你别猫哭老鼠假慈悲演戏给群众看!我陈志杰从知道生产队的队长候选名单上没有我的提名那一刻起,我就对这个职位死了心,我当不了这个生产队的队长了。”陈志杰说到这里,陈清冷不防陈志杰突然凑近他的耳朵根子气狠狠地又说:“我已经不想当生产队的队长了,我今天就想借群众的手弄死你!”
陈清倒抽了一口凉气。
陈志杰的这句话另陈清噤若寒蝉,陈清想不到陈志杰这么心狠手辣。
陈清差点冲口而出要说出另陈志杰颜面与威信扫地的话,告诉群众陈志杰不在下一届生产队队长的候选名单里,然后群众就会哄然散去,立刻就没人替陈志杰卖命了,但陈清控制住了自己,陈清认为陈志杰抓自己的把柄恶整自己是小人的行为,自己如果跟陈志杰一般见识回敬了陈志杰,那自己就降低了档次跟陈志杰是一样品行的人了。
陈清决定不能这样做,陈清做好了准备,陈志杰要耍什么手段就让他尽管耍,要使什么招就让他使,他越是这么狠这次越让群众看清他的真面目,他平日里的表面功夫也就越显山露水,这样,下一届新的生产队队长就要斟酌一下是否再任免他这样一个心口不一,手段毒辣的人当下一届生产队的副队长了。
因为这样的人当领导谁都惧怕。
而如果陈志杰连生产队的副队长职务都丢了,也许这一来陈志杰就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或许以后他就真的会吃一堑长一智了。
这样一想,陈清不露声色地苦笑了一声然后答陈志杰说:“悉听尊便,志杰!你有多大的能耐与本事尽管显出来,我陈清不怕死,不过。”陈清停顿一秒继续道:不过,弄不死我,小心你自己别阴沟里翻了船。”
陈志杰陡地身子一颤。
不知是陈清这句话让他震惊了一下,还是陈清凛然不可屈服的神态震住了他,陈志杰有几秒钟的发愣。
愣过后,很快陈志杰就稳定自己的心绪咬紧了自己的牙关,然后竭力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慌与紧张,陈志杰旋即恢复了镇静及冷酷无情。
陈志杰心知肚明陈清也不是省油的灯,陈清能当这么多年的生产队队长,陈清虽然大字不识,而陈清靠的就是胆识震慑住了生产队的干部与群众,陈清什么都不怕,甚至包括了死。
陈志杰这时想起了这些年陈清有一次为了扯开生产队两头公牛顶角,打架的事来。当年这两头公牛正打架打得鲜血淋漓不可开交,群众都建议用柴刀上一条长长的刀柄,然后远远地砍下两头公牛的头,公牛就再也打不起来了。
但陈清却不赞成,如果砍死这两头公牛,春耕的时候生产队一百亩农田全靠水牛犁田耙田,若水牛不够数量黄牛又不够力拉动犁耙带动泥巴,那么生产队的田犁不完耙不完就要歇耕一部分农田,之后就要下令生产队群众拿锄头挖了。
而群众用锄头挖泥就是拿锄头柄的手掌起满了血泡跟茧都无法跟水牛犁的田相比。
水牛犁的田泥深,泥面的稻草茬都被犁耙带进了泥底掩埋腐烂做了现成的肥料,而且插秧的时候泥深容易扎根。
若群众用锄头挖的田就不一样了,锄头挖的泥比起水牛带动犁耙翻的泥又浅又容易长杂草,早稻田还好一点,田间除了开春后长的杂草就没什么牵绊烂泥。
晚稻就让人头大了,因早稻收割后的稻草茬没那么快腐烂,这些稻草茬一丛丛硬邦邦地杵在稻田里,锄头挖出来后非得用人的脚一个一个踩进去泥底,这样干活工时与工效折腾得生产队队员够呛。
再加上秧苗扎根,就更伤透脑筋。
稻草茬用锄头只能挖出它的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没被锄头挖断,挖干净的稻草根须全部盘根错节分布在泥的中层,秧苗插下去秧苗的根全部架在这些中层根须上面,若没遇上狂风大雨的天气还好一点,要是一遇上这种天气整个水田,水面就看着看着接二连三地浮起了一层连根拔起的才插下去没两天的秧苗,假如没秧苗补蔸,秧田里整齐划一的秧苗用完了,这些水田稳不了蔸浮起来的秧苗就被水淹死了,这丘田也就废了没有了收成。
基于此,陈清不顾群众的反对就用了一根长棕绳挽了个圈打了个结,然后瞅准两头水牛远远的套住了一头牛的脖子,再使劲的拽着一头牛往自己身边的方向拉。
两头水牛斗得正凶正眼红,陈清怎么拉都拉不开。
陈清叫生产队的群众与副干部帮手,这些人都怕死,不敢近水牛身边怕被水牛的牛角顶死,被牛脚踩死。
到最后是郝佳丽的大表哥用一根晾衣服的粗竹子对着牛角一棍打去,可能打疼了水牛,两头牛停止了搏斗,其中一头牛转身发了疯一样朝着陈清追着并用牛角扎向陈清,生产队的群众与干部这时都吓得尖叫,以为陈清必死无疑。
没想到的是,陈清竟站在原地等着水牛冲过来,等水牛快到跟前的时候,陈清突然身子一蹲,然后松了手上的绳快速地就绕到水牛的尾巴后面去了。
水牛扑了个空。
等水牛回过神掉过头再反扑陈清时,陈清已站在牛尾巴后面拽着牛尾巴的方向转了。
而水牛的身子很长,如果陈清成直线往前跑,陈清那真是会被牛角顶死,陈清一直在牛尾巴的后面,水牛转头看得见陈清人却够不着陈清的身子,无论水牛拐弯,调转头,打横一次又一次进攻陈清,都给陈清在牛尾巴后面轻松地躲过去了,气得水牛‘哞哞’直叫无可奈何地用后腿狠劲地蹬陈清,陈清退后几步也躲过了水牛的腿蹬,最后水牛折腾得累了,才悻悻地摔着尾巴走了,而陈清则不但毫发无损还挽救了生产队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