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我们已经知道的,唐志伟他们压根就没有坐上原定的那班渡轮。他们现在还在大洋对面南美洲吉尔伯托的何塞港,等着胡安想办法帮他们找渡船。
而在大洋的这边,在非洲科比亚的拉加尔港,各路人马都没有得到有关唐志伟行踪的准确消息。
郑重和小哈桑在简单审讯了中哈桑以后,才得知除了之前说好的那趟渡轮以外,他们并不知道唐志伟的实际行程,不知道唐志伟为什么没在那趟渡轮上,更不知他还会不会、会在什么时间在拉加尔港登陆。
这个话头先按下不表。
再来说胡安和他母亲赵素欣。
坐车往南走的之前,胡安曾经想,这一路会不会很麻烦,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这一路顺利得出乎他的意料。
这本来不是坏事,可胡安却很难高兴起来,因为他担心,前期的过于顺利,可能意味着后期格外的不顺利。
这是不是迷信,他不知道,这打小妈妈给他灌输过的那些中国传统思想里面的内容,比如物极必反啦,否极泰来啦,还有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类。这些东西,在他的记忆当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对他也有相当大的影响。
正因为如此,一路上他一直不停地在想,自己究竟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考虑周全?下一步可能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复杂情况?
再说唐志伟他们在何塞港附近,也是等得万分心焦。
为了能够和胡安保持联系,唐志伟需要不时地打开手机通报自己这方面的情况。
而为防止被监听,他还不得不跟徐刃锋、常鸣保持一定距离,以防万一被人发现,出现“一锅端”。
当胡安和赵素欣见到唐志伟几个人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先个个帅气逼人的模样,现在全都变得碰头垢面,肮脏而邋遢。
按照唐志伟的说法,这样正好,省得再化妆。
现在就是有人拿着他们的原先的照片来比照,也压根认不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当唐志伟得知胡安和赵素欣在这边帮他们安排好离开的行程之后,还要再赶北方,从那里前往北美时,心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如果没有他俩没有赶来何塞港的这一趟行程,算起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抵达北美了。
而据唐志伟所知,首都周边的战火,目前已开始向南方蔓延。
如果胡安和赵素欣再一路赶往北方,势必会增加很多的危险,甚至未必能够抵达目的地。
于是他向两人提议,不如一起从何塞港逃往加达尔港,再从那里考虑前往北美的安排。
胡安听了还有些犹豫,赵素欣则大为赞同。
她对胡安讲,按照中国传统文化的说法,凡欲扬,则先抑,咱们从南边走,别看距离是远了,但一定比原来的路径更安全,甚至可能更快捷。
而载他们过来的那辆车,接下来的时间也有安排,不能在这里无休止地等他们,胡安干脆就让他先走了,他和母亲留下来,准备跟唐志伟他们一同离开。
赵素欣回想起来,费尔南多有一个早年的同学,叫桑托斯,一直生活在何塞市。他曾经做过各种生意,包括轮船、飞机,还有军火等,在国内乃至整个南美都有很大的能量。费尔南多从政后,跟他的交往就减少了。
赵素欣在市里四处打听,找到了桑托斯所居住的深宅大院。
赵素欣打算直接上门求见,请他帮忙安排离开何塞港的渠道。
头一次赵素欣找上门的时候,门房生硬地说,主人很忙,安排不了见面。
赵素欣回去跟胡安说了,胡安却责备妈妈“不懂事”,他带着妈妈第二次找上门去。
还没说话,胡安就递上了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对方板着的面孔立刻绽开了笑。
他还没让赵素欣母子俩进去,但留下了联系的电话号码,让等他通知。
赵素欣还是不放心,怕石沉大海。回去后,在行李中翻了很久,翻出了一张费尔南多和桑托斯的合影。
拿着照片再去找门房,把门房吓了一跳,一点儿没敢耽搁就拿着照片进去通报了。
没多一会儿,门房空着手回来了,说桑托斯先生请他们进去。
桑托斯对赵素欣的客气中带着隐隐的冷淡。他先对费尔南多的不幸去世表示哀悼,然后对当年费尔南多给予他的帮助表达了谢意,最后开门见山地问赵素欣来找他有什么事。
赵素欣当然不敢说唐志伟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说有几个外国朋友因为要躲避战乱,打算赶快离境,希望他能够帮个忙。
桑托斯听了,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说了半天话,一直在试探究竟要他帮助送出境的是哪国人。
而这正是赵素欣刻意要回避的。
聊了一会儿,桑托斯见谈不出他想知道的东西,便转了话题说:“我这些年生意做得很大,交了不少朋友,也得罪了一些人。对于这些人,从我内心来说是有一杆秤的。有的人我会帮,有的人我不会帮,有的人我不但不帮,而且有机会的话我还会落井下石。所以,你要是坚持不说你的朋友是哪里来的,可能就得原谅我无法为他们提供帮助了。当然,如果你说了,但说出来的朋友是我不愿帮的,你也不用担心,毕竟咱们之间有交情,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朋友的事。我只是不会为他们提供帮助罢了,仅此而已。”
谈话不欢而散,赵素欣只好告辞。
胡安听了赵素欣介绍的情况,建议妈妈再去一次,向桑托斯说明情况,但在说明情况之前,出于保险起见,要设置好“防火墙”。
“防火墙”是指什么?赵素欣不解。
胡安向她解释:“防火墙就是咱俩,比如,咱们俩人只要有默契,就可以做唐总他们的‘防火墙’。出于保险起见,现在绝不能让桑托斯的人马上直接接触唐总他们,而必须通过咱们才行。只有咱们觉得安全,经过允许,双方才能一点一点进行接触。”
“你现在就去把唐先生他们的情况向桑托斯告知一下,看他是什么态度。“胡安安排道。“如果他不打算提供协助,也不会对唐总他们造成危害,那当然最好,咱们就另想办法。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你用暗语跟我说,我就不会让他们接触到唐总他们的。”
赵素欣这回是听明白了。于是母子俩定好了暗语。
赵素欣再次来到桑托斯府上时,桑托斯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而当他听赵素欣说,自己的朋友是中国人时,桑托斯似乎有些激动地说:“中国人?既然是中国人,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早知道是中国人,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赵素欣听了,先是一愣,又是一喜,接着又立刻警觉起来。
她并不敢轻易相信桑托斯说的,但这毕竟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资源,于是她追问道:“这么说,你是答应帮助我的朋友了?”
“我当然答应。”桑托斯坚定地说。“如果他们愿意,甚至今天晚上就可以走。我这里正好还有一艘船,今天晚上出发前往拉加尔港。你们一共是几个人?”
“四个。”
赵素欣打了一个马虎眼。在没有完全摸清对方底细之前,她还想留点底牌,以防万一。
“那我去问一下,看是不是还能容得下你们的四个人。”
桑托斯打了个电话,电话中又跟赵素欣确认,是不是肯定是四个人,并说如果确认了之后,就再不能增加了。
赵素欣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确认说,就是四个人。
她想的是,万一有什么闪失,至少可以让胡安或唐志伟他们中的一位,能够躲开。
而假如一切顺利,她就让胡安和唐志伟、徐刃锋、常鸣一起走,至于她,则再想别的办法。
“那好,今天晚上你和你的中国朋友就可以登船了,估计明天上午就能抵达。接头的时间和地点是……”
赵素欣回来告诉了大家这个消息,众人都兴奋异常。
不过,听赵素欣说只能走四个人,她不能同行,胡安又难过起来。
唐志伟安慰他道:“你们母子俩不能分开,你还要带妈妈一起去北美呢。既然只能走四个人,让老徐和常鸣跟你们一起走,争取尽早脱险。剩下我一个人就好想办法了。”
赵素欣哪肯答应,坚决要求自己先留下。
大家争执不下,眼看就要到前往的时间了。
唐志伟说:“既然大家都要争,那咱们就一起去,到了船边再求个情,争取大家能够一起走。”
赵素欣则说,为防止万一,还是提前制定好相关预案,确保一旦发生意外情况,好有所应对。她主张,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大家可以通过求情,争取五个人都上船。如果上不了五个人,她就先不上了。毕竟她还能够在这里找到其它资源帮助自己,而其他人没有这个便利。
大家只好表示同意。
总算达成了一致,赵素欣舒了一口气。
出发前,她搂着胡安,按下他的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前额,又在他的两颊用力吻了吻。
去港口的路上,由于送他们的司机走错了一条路,再找回到正道时,时间已经有些紧了。
司机紧赶慢赶,总算在预定时间之前赶到了登船的地点,谁知到了那里一看,大家全傻眼了:本该是黑灯瞎火的地方,这会儿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唐志伟早早就让车停下来,他带着常鸣下车,徒步过去看个究竟。只见那边军警林立,如临大敌。
他知道情况有变,跟常鸣赶紧退了回去。
“今天晚上,咱们怕是走不了了。”唐志伟对众人说。
大家正在议论该怎么办时,赵素欣的手机响了,是桑托斯来的。
他的声音很焦急:“费太太,你现在在哪里呢?”
赵素欣没有马上回答,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大伙,用口型问:“我应当告诉他我现在在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