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志伟一行来到赵素欣家的时候,赵素欣吃惊地发现,这一行人的情绪似乎都不高,看上去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赵素欣笑着迎上去,请他们落座,并给他们倒茶。
聊了几句,她确认唐志伟他们确实是有心事,便直截了当地发起询问:“唐总,大过年的,你们怎么都不开心呢?是不是想家了?”
唐志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想家,当然是想了,但这会儿,我们不是因为家里的事。刚刚,得知,我们的同事……”说到这儿,唐志伟停了下来,似乎想斟酌词句,或者是由于心情有些激动,有点说不下去了。
徐刃锋接过他的话头说:“我们集团最顶级的高铁专家,我们的吴工,对,您家先生去年在费拉顿市与我们会谈时见过他的,因为突发疾病,被送到医院抢救,现在还昏迷不醒,没有脱离危险呢。”
这个时候,唐志伟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点,接着说道:“短短的这一半年时间,我们熟悉的同事、朋友、家人,已经连续失去了好几个了……我们不能再失去吴工了……这段时间,咱们这些人在吉尔伯,连春节也回不去,而吴工,他一直在国内的高铁上四处奔波。本来他岁数已经不小了,身体也不好,光去年今年就几次住院。这回,他是彻底病倒了。他倒下的地方,是他一直为之奋斗、为之付出、为之奉献的高铁上。让我们庆幸的是,所有的抢救都是在第一时间,这也仰仗我们的高铁的快速和方便,才让他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治,至少目前看,还算保全了生命,费太太……”
赵素欣打断了唐志伟的话:“这么叫我有些生分,你还是叫我赵姐吧。论起来,咱们还是同事呢,原来在厂里,大家就是哥呀姐呀地相互叫的。”
唐志伟点了下头,继续道:“赵姐,今天真不好意思,本来是一个喜庆的日子,一个欢聚的时刻,我们带着这样的消息,带着这样的情绪,来到府上,真是扫你的信了。我代表大家,向你道声对不起,希望你能理解。”
赵素欣边给他续上茶边说:“我当然能理解。说到吴工,我就想到了尹誓国,他跟吴工还有你们一样,都是中国高铁人。他也是为了工作、为了事业、为了高铁而积劳成疾,那么年轻,就撇下家人和事业离我们而去了。”
说到这里,赵素欣的眼圈红了。
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接着说:“高铁,看上去威武雄壮,看上去那么风光,其实高铁的背后,凝聚的是汗水,是泪水,是心血,是无数高铁人无私无畏的付出。今天,我也想借这样一个机会,向中国高铁人,向我的前同事,也向尹誓国,表达我的敬意和谢意。
“本来我希望,我的儿子胡安能够从北美赶回来,跟我们一起过个节,哪怕呆一两天也好。怕他手里缺钱,我把路费都给他寄去了,他却没有回来。孩子大了,不由父母了,国内国外都是这样,而且国外的孩子更独立,更自主,更不好管。我们家老费本来说好,跟我一起在这儿迎接你们的,因为临时有事,他出去了。咱们先喝着茶聊着,看会儿春晚节目。如果到了饭点他还不回来,咱们就先开饭,给他留着酒,边吃喝边等他回来。真的,他挺能喝的,尤其喜欢喝中国酒。今天是咱们中国人的节日,你们可以都跟他喝几杯,就是他喝醉了,我也高兴,绝不会怪他的。你们今天都放开了喝。”
^_^
尹靓是从吴坚那里得知吴富春突发疾病的消息的。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就在半年前,她经历了丧父之痛,现在,吴富春作为她的同事和长辈,又因为突发疾病,生死未卜。
尹靓挂断跟吴坚的电话,自己倒在床上,痛哭了一场。
至于为什么哭,她也说不清,反正她感觉悲伤难耐,百感交集,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记的小的时候妈妈曾跟她说,逢年过节千万不能哭,哭了就不吉利。可是这个时候,她怎么样也无法止住自己的痛哭。
哭过以后,尹靓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因为情绪不好,她本想发个短信给秦钰,想把晚上的约会取消,微信内容都已经编好了,就差手指头一点。但她一直没有点下去。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应该如期赴约,于是洗去脸上的泪痕,然后精心地画了一个妆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穿好衣服出了门。
回东北之前,尹靓把她的那辆私家车卖了。她本来想得好好的,等得到那笔150万的款子之后,根据所买房的远近,再考虑是不是还有必要再配一辆车。如果位置很好,那她就不用买车了。
可现在,她成了无车一族,而且买房也变得遥遥无期了。
当然,对她来说,拿回来的那50万块钱,在北京买房不够,但用来买车,倒可以买一辆相当不错的车呢。
无论买不买车,都得等春节以后了。
外面天很冷。她点了滴滴打车,吃惊地刚发现,在她前面还有40多个人在排队等着打车。也难怪,大年三十的,没几个人愿意再挣钱了,大家基本上都回家准备过年去了。
这一点倒是她事先没有想到的。实在打不着车,就坐公交车吧。而坐公交车,就有点对不住自己的这身打扮和精致妆容了。
正嘀咕着,突然,手机有信号,是微信。
一看,正是秦钰发来的:“我开车去接你,你把定位发给我吧。”
尹靓看了,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倒是没怎么犹豫,便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秦钰。没多久,秦钰的那辆车就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拉开车门,上了车。车里很温暖,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尹靓跟秦钰打过招呼,向她道了声谢,秦钰便启动了车。
尹靓暗自打量秦钰,发现她化的妆很淡雅,衣着也并不张扬。
秦钰大方地主动说起,自己去郑宗老家的情况,她刻意说的是,她回的是“郑宗的老家”。
她大致介绍了“郑宗老家”的情况,但显然,尹靓对这个并不关心的。她关心的是郑重的父母究竟把她看做什么人。
进了小馆,俩人落座。
尹靓说:“今天咱们的聚会是我提议的,所以,由你点菜,我买单,你看好不好?”
秦钰摇摇头,说:“其实,你就是不找我,我也会找你来的,这个不分彼此。我看这样吧,咱们俩人一人点三个菜,然后,aa制付费,这样公平合理,谁也不用争。好么?”
尹靓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表示同意。
桌子上有二维码,两人先后扫了一下,各自的手机上,便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菜谱。
按照秦钰定的规矩,她和尹靓各点了三个菜,两人的手机同时显示出一样的点菜单。
待俩人都确认没有问题了,尹靓提交了点菜单。
在等上菜的时候,尹靓挑起个话题说:“今天我的妆上的浓一些,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我来之前刚刚哭过。说起来,咱们应当是同病相怜的,几乎在前后脚失去了最亲的人。刚才我哭,是因为我得知,咱们集团的吴工突发重病,昏倒在高铁上,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能不能过来现在还不好说呢。听到这个消息,我马上想到了很多很多事情,一时忍不住就哭了。上周我在东北的时候,吴工也过去了,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当时吴工的身体就不太好,平时他挺爱喝酒的,那次他一滴酒也没喝,只喝茶。要早知道他会发病,我们可以陪他一起回老家,把他送到家里多好啊。”
秦钰见尹靓在抽泣,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咱们俩还真是同病相怜,我想,你心里的伤痛大概比我还要重。这次,我去郑宗的老家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看看他的墓。在他的墓前,我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自己心里也想了很多很多。我终于发现,在我心里的那个人,直到现在,一直还是郑宗。我发现,我对郑重的感觉,主要的还是希望用来能够填补郑宗留下的空白。但实际上,那个空白,除了郑宗,是谁也填补不上的。所以,今天,咱们有这样一个交流的机会,我就想把我的内心世界,跟你和盘托出。郑宗走了以后,我确实太孤独、太寂寞了,而郑重又太容易让我回想起郑宗来了。这半年当中,咱们俩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可以说,我自己与跟自己也产生了一些误会。今天,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想咱们俩坐在一起,把这些个误会让它消除了吧。”
秦钰的这一席话,出乎尹靓的意料。
秦钰在说话的时候,尹靓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从她的神情当中,完全可以判断出,她说的是真话,她说的是她心里的话。
菜上来得很快。这个时间,小馆的客人并没有多少。也难怪,大年三十晚上,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举家团圆,回家过年去了,或者去有大桌的餐厅吃合家宴了。像这种小资意味浓厚的特色小馆,还真是门可罗雀。
尹靓提议:“要不咱们姐儿俩喝点儿?”
“行啊!“秦钰表示赞同。
喝点什么呢?
尹靓说:“就喝北京二锅头吧。老板,来呀,把酒给我们烫上!”
恰好这个时候,红红火火的央视春晚开始了。
两个美丽的小姑娘,端着热腾腾的白酒,碰杯,一饮而尽……
酒至酣处,尹靓突然提议:“咱们给郑重打个电话?”
秦钰表示赞同,她让尹靓先打过去。
于是,尹靓开始拨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