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衮今年二十九岁,大宋东路越州府山阴县人,母早逝,家有一父一兄,皆为武者。
六年前,母坟茔被盗,曝骨荒野,官府迟迟不能破案,无奈之下,王公衮选择亲自抓贼,经过寻访得知,盗墓贼就是同县惯犯嵇泗德。
当时,王公衮有天人八层境,实力远胜于天人二层境的嵇泗德,不到三招便将其擒获,扭送至官府,没成想竟遇见个昏官。
依照《宋刑》,掘墓辱尸,罪至绞刑。可嵇泗德就被判了个杖责,这如何能够服众?
王公衮悲愤填膺,冲到牢房,一刀结果了嵇泗德,拎着其头颅去官府投案,终被判流放渡界。
“杀得好!”
听完案情,吴忧大赞一声,环顾左右辅判,神色佩服道:“王公衮杀辱母之人,是为大孝,如此坦荡敢为的孝子,纵使违法杀人也当无罪吧?”
“无罪。”
姚察与张孝祥齐声回答,协审席纷纷点头。
“那好!王公衮,可敢向天道起誓,除了杀嵇泗德之外,你未害过一人,行过一恶?”吴忧问。
“有何不敢?公衮向天道起誓......”
王公衮指天而誓,句句铿锵。
“怎么会这样?”
有天道誓言作保,王公衮所言不会作假,这就让吴忧有些迷糊,他不明白天道为什么会将王公衮定为恶人,毕竟此“恶”非彼恶。
见吴忧面色迟疑,猜出原因的孔安提点道:“吴忧,天道依天理运行,判断善恶与人道不同,如果王公衮之母为嵇泗德所害,那他杀嵇泗德就是复仇,此为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会被天道判为恶人,而实际情况是,王公衮因母亲尸骨受辱,将未造杀孽的嵇泗德斩首。我们之所以一致认为他无罪,那是因为是非有曲直,公道在人心。”
“公道在人心?”
吴忧背靠座椅,反复思量,将所学法理人情一一比照,仍不甚明晰,他书读得多不代表明白的事理多,想不通实属正常。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圣哲贤良树立公德,拟定公法,奉真善美之有余,损假恶丑之不足,非是以己度人,实是顺人心善向,逆人心恶向。孝道乃百善之先、公德之首,为孝违法,纵然有罪也当酌情,此案于公法为大恶,于公德为大善,善恶相抵,故而无罪。但是......”
孔安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看着张孝祥笑道:“理不辨不清,道不辨不明,孝祥既是法部辅判,又是我黑白书院的法科西席,深通刑名裁决之道,由他为你述明此案判罚之由,最适合不过。”
吴忧闻言,起身朝张孝祥作揖行礼,恭敬道:“愿闻先生赐教。”
“主公请坐。”
张孝祥坦然受了吴忧一拜,和声开讲:“公法是公德的底线,公德是公法的升华。为血亲报仇是自然正义,但任由复仇之举横行,那么天下将陷入冤冤相报的恶循环,所以需要国家立法度来控制这种行为,由法律实施正义。
“王公衮抓获嵇泗德,若私杀报仇,也属正义,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嵇泗德交与官府法办,选择相信朝廷法律会主持公道,从这一点上可以说明,他没有私刑复仇的信念。按照大宋法度,嵇泗德理当死刑,是判官没有秉公执法,有失公道,这才导致此案发生,所以此案的罪人不是王公衮,而是裁决失当的判官。
“刑名裁决是捍卫公法底线的最后一道屏障,关乎苦主与嫌犯两方公道,裁决由法,判罚由官,法不公道,裁决无力,官不公道,正义难伸,遂致冤假错案,终酿民怨沸腾。如果我们判王公衮有罪,那就是本末倒置,有违立法的初衷与精神。”
“受教!”
吴忧再行一礼,落座后对王公衮询声道:“令堂与令兄身在何处?待我去大宋时也好四处留心,争取早日让你们团圆。”
“主公厚义,公衮感佩。我兄长是大宋当朝戊辰科的状元,十九年前,因不与秦桧之子秦熺苟同,被远放宋北边城平波县任职,家父担心兄长路上被奸臣暗害,便与之同行,我当时年岁尚浅,实力不高,留在家乡既是为了守护祖业,安心修炼,也是为了继承香火,以防不测。山阴距平波有数千万里之遥,二十年来父兄杳无音讯,恐怕......”王公衮声已哽咽。
“刚正不阿的王宣子哪那么容易死?放心,不只令兄,令堂也无恙。”张孝祥笑道。
“当真?”王公衮惊喜。
“家书虽无,官报却有,四年前我还见过。”
张孝祥回了一句,与众人解释道:“王宣子,名佐,早我两科,其人文武双全,正气凛然,为官清正,得民爱戴,可惜我只闻其功,未见其人。”
“呵呵,见其弟如见其人,何来可惜之说?”张载笑道。
“诚然。”
张孝祥笑容满面,颇有他乡遇故知之喜。
见问罪变成了叙旧,恶事变成了喜事,吴忧取出一本玉书递给姚察,吩咐道:“这里有一份名单,都是天道认定的恶人,你们详细甄别一下,不要放过一个恶人,也不要冤枉一名好人。罪不至死的,按法度监押,关于狱所筹建等事,孔叔会代我与你们商议。”
“是,主公。”众人齐声答道。
“公衮,狱所缺个典狱长,我觉得你最为合适,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职位。”吴忧诚意道。
“全依主公。”王公衮拱手道。
吴忧起身回了一礼,和声道:“导恶向善最是费心,有劳了!”
“义不容辞。”王公衮笑道。
“陈叔,《混沌宙体》与《混沌法身》都发下去了?效果如何?”吴忧问道。
“修炼这两本功诀的人,凡人三系无虞,武者更加强悍。不过,我并未全发下去,而是设了一个条件。”陈阳回道。
“条件?”吴忧不解。
“请领功诀之人,需入开天军籍。”陈阳郑重道。
吴忧微微一愣,默默点了点头,身影缓缓消失。
陈阳等人见吴忧默许,尽皆精神一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