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坤也朝着那黑黢黢的洞内看去,虽然心知其中定有东西作祟,但还是摸不准方向,心想:“会是什么东西?粽子?这里这么多棺材,要说里面没什么东西我也不信,但是这悄然间就能发觉出异样,当真是要好好学学!”
想到这里,林坤心中敬佩油然而生,忖道:“都说搬山道有一门绝学,可以光凭闻气味就能断代识物,在地下行走,不借助眼耳而来去自如,这黑乎乎的也看不到什么东西,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难不成还真有这种绝技?”
过了一会儿,姒玮琪微微抬了抬头,面部稍稍仰了仰,像是为了让鼻孔能更好地接触到空气。只见她轻轻地一吸气,然后缓缓地吐出一缕游丝,突然开口说道:“点灯!”
“点灯?”冶江、冉冉不约而同的诧异起来。
“这儿没灯啊?”冉冉的第一反应是点电灯或者是油灯。
几乎同时,林坤说道:“有这个必要吗?”他想到的是土夫子里古来有之的规矩:摸金校尉在盗墓时会在墓穴的东南角点上一根蜡烛。
林坤正犹豫不决,许倩听到姒玮琪的声音,立即爬了起来,着急忙慌地拎着地上的背包,便跑到姒玮琪身边,问道:“琪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点灯。”姒玮琪对着许倩,重复了一遍。
许倩点了点头,麻利地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根白色的蜡烛。相传,古时候土夫子在墓室东南角点一根蜡烛,一是为了确认墓室里的氧气是否足够;二是因为东南角一般都是生门的方向,如果蜡烛能点燃就说明自己的生命能有所保障。
她一边干着活一边说道:“这会是个什么点子?”
林坤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暗暗自嘲道:“你这个刚醒的人不知道不要紧,连我这个全程参与的人都搞不清楚状况呢!你要我怎么回答你?”
冉冉刚刚虽然错会了姒玮琪的意思,但她毕竟也是江湖中闯荡过的,很快理解了过来,“原来是鸡鸣灯......”她刚要说出口,便被林坤及时制止了,他小声说道:“嘘嘘,先别说话。”
林坤看着许倩在东南角一个棺材板上摆上了一根蜡烛,点燃之后,烛火正常,微微抖动的光把里面稍稍提升了一个亮度。昏黄的空间里,人的脸像是古铜色,就和那幅叫《父亲》的油画上的人物差不多。
姒玮琪站了一会儿,闭着双眼。蜡烛的油气干扰了她嗅觉,在这个环境中相比视觉行家里手往往更信任他们的听觉。许倩紧张地看着蜡烛,说道:“说实话,这些年来琪姐也不常让点灯,每次点灯都是遇到怪事。”
“怪事?”林坤诧异,小声问道,“都什么情况?”
“哎呀,怪就怪子没情况,每次都是刚出状况,结果啥都没有!”许倩叹了口气道,“本来啊还以为是凑巧呢,后来我就越想越不对,结果今儿又给碰上了。”
“还有表姨搞不定的事儿?”林坤愈发好奇起来。
“嗨,她又不是神仙。”许倩笑了笑,神秘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啊,其实琪姐啊也栽跟头过,只是她从不让人说,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哦,不然她又饶不了我。”
他俩正说话间,突然那烛火猛地一颤,扑闪两下,甚至一瞬间就灭了下去,继而又重新燃了起来,摆动摆动之后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你们快看!”冉冉提醒道。
她说话间,那烛火突然变成了绿色,看上去很像是绿色的磷火的光。
林坤脸色大变,“还真有东西!”说罢,不自觉地往冉冉身边靠了靠,在她耳边交代道:“得去把冶江那小子叫醒,免得等会出事情。”
冉冉会意地点点头,轻轻从他们身边离开,去将还在外边休息的冶江叫醒。这时候,姒玮琪缓缓睁开了眼睛,耳廓微微地动了一下,突然她眉间一皱,叫道:“小心!”
她此话一出,洞里光线一下子暗了下去,绿色的蜡烛扑哧一声应声熄灭。不光如此,冉冉刚刚把冶江从地上扶起来,他们身边的一对柴火也猛地熄灭。冶江顿时大骇,紧紧地抓着冉冉的手臂,吓道:“冉姐,我怕!”
“别怕,别怕。”
许倩和林坤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刚见到烛火变绿的时候,林坤的手指间便已经扣上了飞刀,此时他正严阵以待地注意着随时发生的一举一动。
许倩立即打开了手电,走到姒玮琪身边,问道:“琪姐,现在什么情况,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
“那东西气若游丝,但却迅疾如风,早非一般死物。”
“啊?”许倩惊讶道,“这可得认真对待。”说着,许倩便埋头在背包里翻找起来。
“表少爷,你拿着这挺子,防身。”许倩递给林坤一把匕首,林坤看了看那匕首,刀身乌亮,乃是乌金打造。随即便心想道:“这种乌金匕首多半是土夫子在地下干活的时候用来防身的,若是有年代的古道,可以一刀结果了一只大粽子,看这把刀的年份和成色,少说也是辽代的东西,许倩把它给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让林坤更纳闷的是,许倩怎么突然说起了道上的黑话,这“挺子”就是匕首的意思。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许倩又说道:“咱们今天没带黑驴蹄子,你可得把你这并肩子和豆儿看好了,要是等会儿谁缺了胳膊少了腿,可不敢怪我。”
“并肩子”和“豆儿”指的是朋友和姑娘。林坤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你们放心在前面,我负责殿后。”
“你可不行,等会儿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你的帮着琪姐搭把手,让你小女朋友把那拖条的照顾好。”
冉冉倒是不含糊,“放心,他刚已经吓醒了。”
许倩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哟,不错嘛,看来很表少爷你久了这行里的黑话都混熟了嘛。”
“都什么时候了,咱能别先调侃吗?”林坤说道,“这片子什么来头?还挺沉。”说着,便掂了掂手里的乌金刀,“咋就突然说起了黑话,什么情况?”
“你没听琪姐刚刚说了,那东西非一般死物,死物成精,生人回避,说话一应都是黑话,懂吗?”
林坤点了点头,“切,你当我生瓜蛋zi,还用你教?”
“那你问啥?”
“我问你这片子多少老瓜行了吧?”林坤和许倩刚说两句就拌嘴,一时还真解不开。许倩看看姒玮琪的脸色,估计再说下去,又得沉下来了,便甩下一句:“爱用不用。”
只见,姒玮琪缓缓说出一句话:“鸡鸣灯灭不摸金。”
冶江够着脑袋,问道:“老大,啥叫‘鸡鸣灯灭不摸金’?”
林坤笑了笑,“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好事,不过这个事情告诉你这个考古学家的儿子,我倒还真的不知从何开口了?”
“你管我爸是谁呢?”冶江有些埋怨地看着林坤,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跟他没关系!”
“你要是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没理由不告诉你了。”林坤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冶江,又看了看旁边的冉冉,准备了一下,说道:“所谓‘鸡鸣灯灭不摸金’这是倒斗行里的一种规矩,自汉起摸金校尉就把它奉为无上箴言,绝不敢轻易违背。‘鸡鸣不摸金’是指公鸡打鸣之后不许下墓;‘灯灭不摸金’说是在开棺之前,必须在墓室的东南角点燃一支蜡烛,蜡烛不灭,表示可以把里面的东西带出去。如果蜡烛灭了,就是说墓主人不同意,这时必须把摸来的东西放回去,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三个头退出墓室。这也算是活人与死人的一种契约,如若不然,里面的东西生了气,什么样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发生。”
冶江听得两眼直放光,惊叹道:“老大,你怎么什么都懂,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还以为只有小说里才有呢!”
“嗨,这才哪跟哪啊!”林坤也开始嘚瑟起来,笑道,“盗墓行里规矩都的是,那什么我记得有个行规叫‘不见土,不见坑,不见尸’。不见土,就是说掘墓的土不能成堆,必须填回坑里;不见坑,说不能出现明显盗洞,引人怀疑;不见尸,就是走的时候还要把棺材盖子盖好,尊重逝者。”
冶江听林坤说的头头是道,他听得也是不亦乐乎,都快成了听说书的,忘我起来。冉冉见林坤有些刹不住车,便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小声道:“得了得了,差不多行了,还真把自己当说书的了!”
“表少爷,我发现你还有这才能啊,渴了吧,扣口蛊呗?我看你也别念书了,来北京的梨园摸干准红!”
“啥是摸干?”冶江只觉得他们这会儿的对话自己听的似懂非懂,又插不上话,只好问冉冉道。
“就是江湖卖艺的。”冉冉解释道。
黑暗中,林坤把荧光棒用力的拗了几下,便亮了起来,分别发给每一个人。这玩意儿和手电筒不一样,没有远光,只能照亮有限的区域。
林坤感觉姒玮琪好像有些犹豫不决,心想:“即便里面真有什么厉害的东西,也不至于先被自己吓坏了吧?她这是怎么了?”
姒玮琪反复地侧着耳朵,调整着接收空气波动的最佳位置,有时会把眉头微微皱起来,极力辩听着。林坤觉得好笑,姒玮琪认真起来的样子,除了英姿飒爽的一面,还有这么鲜为人知的一面。
“笑什么!”姒玮琪突然睁开眼,白了林坤一眼。
“你明明闭着眼,连笑你都能听到?”林坤睁大了眼睛,十分意外地看着她,满眼都是钦羡的目光。
“这也太神了吧。”冶江不禁感叹起来。
“这回撞枪口上了吧,认栽吧你就,下次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吧?”许倩乘机调侃道。
林坤只好自认倒霉,有她奚落了一句。许倩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木头匣子,递给姒玮琪,说道:“琪姐,用这个吧。”
姒玮琪看了她一眼,接过了盒子,浅浅笑了笑,缓缓说道:“看来还是得用它了,幸好你带着。”
林坤也好奇许倩交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只见那木头匣子形式精美,通体原色,上有细致的浮雕花纹,虽然形制不大,但估计也绝对价格不菲。
姒玮琪刚打开匣子,一股异香便从里面飘了出来,她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底座,林坤一眼就瞧了出来,“犀角香?”
“没错。”姒玮琪应了一句。
她手里拿的正是一个犀角香的底座,看上去与一般的宝塔香的底座类似,平底、壁厚胎,差不多硬币大小。不过,仔细看去这底座也并非全然一般。它通身亚光,似乎并非是瓷器,但年已古旧,又不可能是塑料制品。
林坤有些看不出端倪,许倩笑了笑,“傻眼了吧,这是水牛角打磨出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林坤豁然开朗起来,连连点头,说道:“怪不得,怪不得。”
接着,姒玮琪把匣子打开,那匣子里面还分上下两层,她取出上面一层,从下面一层中取出一枚指骨长短的香。所谓犀角香,顾名思义就是用犀牛角磨成粉做成的熏香。这种香取生犀角而成,是通天犀的角经过特殊加工的产物不是普通的犀牛角。古书记载,有一种犀牛名通天犀,有白色象线一样贯通首尾,被看作是一种灵异之物,所以叫做灵犀。
传说犀角中心若有一条白线直透贯穿,就可以“通灵”,唐代大诗人李商隐也曾有诗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里的“灵犀”就是指犀角的“通灵”,这句诗是比喻男女之间心灵相通。
林坤沉思道,“古人云:‘犀角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你觉得是鬼?”
姒玮琪摇摇头,“犀角香的确可以通灵,但你认为我们有这个必要吗?”姒玮琪的言下之意,林坤自然不言自明,他点了点头,“要是我猜得不错,这恐怕是焚香御风咒吧?”
姒玮琪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似乎对林坤的判断表示满意,抬头看了看他,说道:“不错嘛,看来你爸爸不是光白疼你了,多少还是教了你一点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