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大姐的夸奖,贺兰潜骄傲的,如果他有尾巴,此刻肯定已经翘上了天。但得意了没一会他就苦着脸问:“大姐,他们要在咱家待多久呀?”
贺莲房想了想:“可能得有一段日子,说不定得等到两年后春闱呢。”
一听这话,贺兰潜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他、他们不是说要在燕凉买宅子,在咱们家只是暂住的吗?”哪有“暂住”一住两年的道理?!
“嘴上说的,又不代表一定会这么做。”贺茉回笑。“不过爹爹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这家人哪!”
贺励将砚台压住宣纸,问:“你怎么知道爹爹就不喜欢你大姨奶奶一家?”
贺茉回偷笑:“大姐跟我说了,爹爹要是喜欢大姨奶奶一家子,怎么会让人收拾客院而不是偏院呢?毕竟偏院才是主人住的地方,那偏院都很久没人住进去了,又比客院大,爹爹却偏让大姨奶奶他们住到客院去,这不是不喜欢他们是什么?”打从做了那个奇怪的梦,贺茉回就发现自己有种诡异的预知能力,好像那个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之前她便梦到张家人的出现,如今对方果然出现了,便是她再不信邪,也不得不考虑自己梦中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可能性。更何况张家人在见的第一面就不得她的喜欢,人想上爬,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把野心和贪婪都写在脸上,遮掩都不遮掩一下,那就难看了。
再说了,他们贺家,难道是张家往上爬的垫脚石吗?
一开始知道张家人来了,她又愁又急,这家人怕是要在家里住好久了,而且梦中的祖母对他们很是信任,好在大姐告诉她说爹爹并不喜欢这一家子,贺茉回这才放松了点,也能闲闲等着看笑话了。
贺励摇头叹息:“为父这点心思,可是被你们瞧了个十成十。”他无奈之余又觉得很是骄傲,和妻子所生的三个孩子,个个聪明伶俐智谋过人,他自然是很开心的。有朝一日九泉之下见到妻子,真是死也瞑目了。
听到父亲口气中的调侃,贺莲房姐弟三人不禁相视而笑。贺励瞧着儿女们欢快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但很快想到什么,叮嘱贺莲房道:“莲儿,你这位大姨奶奶,性子最是唯我独尊,我虽然与她没见过几次面,但从你祖母的话中就能感受得到她的为人。她能在无娘家依仗的情况下稳坐当家主母的位子,又将全家人都掌控在手心,必定是个不好对付的。若是为父猜的不错,怕是过几日她便会去找你,旁敲侧击要贺府的中馈之权,到时候你莫要慌张,直接派人来找我,我来跟她说。”贺励心疼自己的掌上明珠,他让贺莲房掌权,一是因为贺莲房有这能力,二也是因为不想让贺府落入外人手中,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把这样的重担施加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身上有些重了,又怎么舍得让她去面对大徐氏那个老虎婆呢?
“她真的敢这样做?”贺兰潜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这鸠占鹊巢反客为主的事情,那大姨奶奶也做得出来?
因为梦中的情形,贺茉回是很相信的:“她绝对做得出来,可能还觉得,她帮我们管事,我们还得谢谢她呢!”
……
父女四人,包括一旁的陆妈妈跟其他丫鬟,都觉得这大姨奶奶也太……
众人面面相觑,下一秒钟,各自做各自的事去,管他狼虫虎豹,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爹爹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女儿去做,不会劳烦到您的。”贺莲房胸有成竹。这大姨奶奶之所以想掌权,一是想吞贺府,二是性格使然,这样的话,她给她找点事儿做不就成了么?再说了,对方刚到燕凉没几天,定是不会现在就来找她的,自己有的是时间等着。她不怕大徐氏来,就怕大徐氏不来!
贺励点点头,说:“毕竟她是长辈,又是你祖母的亲姐姐,你是小辈,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万一她给你扣个不尊长辈的帽子,那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所以遇到她,莫要硬碰硬,你只消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他对这大姨母没什么感情,从徐氏口中又得知了对方是个怎样的为人,如今肯让张家住在大学士府,也不过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若是大徐氏不识好歹别有所图,他是不会手软的。
当年就是因为愚孝,才换得今日妻子早逝的下场,贺励心中,若说是对徐氏没有嫌隙,那是不可能的。可退一万步,徐氏也是他的生母。他会一如既往的尊敬、孝顺徐氏,可要他再向当年一样听她的话,却是绝无可能。大徐氏一家子安分守己还好,若是蠢蠢欲动,住他贺家花他贺家吃他贺家,却想用他贺家的东西填补他自己家,或是把手伸到他三个儿女身上,到时候就是徐氏要与他断绝关系,他也决不容忍!
贺夫人逝世后,对贺励来说,只有忠君爱国与子女才是他最为看重的,其他的,他的心已经淡了,再也没办法给予一丁点的关怀和注意了。
所以贺莲房才说上一世的自己傻。枉从小娘亲就说自己聪明过人,最后却傻乎乎的任人陷害,自以为清者自清,把自己的名声跟性命都断送了。爹爹心中对他们三姐弟是极为疼爱的,哪怕是为他们付出生命,他都不会迟疑。单是看现在张家入府,爹爹一眼便瞧出那家人是个不安分的,若是上一世自己能放□段,再懂得迂回些,只消去相国寺将爹爹请回,随后再躲回佛堂,弟妹的下场也决不会如此!更不会发生上官氏等人将贺家与相国寺消息阻断,使得弟妹魂断的事情发生!
她笑着点点头:“爹爹放一百个心,我想大姨奶奶还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就来跟我要权的。她这人哪,看着强悍,却还是个要脸子的,表面功夫无论如何也是会做的。”
此话一语成谶。
张家人在贺府住了几天,因为人太多的缘故,所以除了节日和有重大事件发生,各个院子都是自己用小厨房做的饭,只有贺莲房姐弟三人会时不时到福寿园去陪徐氏用膳。而贺安专程为张家人给客院配了个小厨房,采买和米粮菜肉都是用的大学士府的银子——当然,来者是客嘛,哪有让客人吃自己的?
不过张家人觉得不够好,因为每天各个院子的用度都是有量的,不能竭尽而取,每日定量,按照人口分配,就算是贺莲房姐弟三人的院子都是如此,但张家人觉得,贺家人有点抠门,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他们想要什么不能直接就去库房拿呢?!他们又不偷什么,只是缺了点东西,难道就不能给他们补足吗?
偏偏每次去了库房,那里的家丁都是一副面瘫脸,嘴上永远只会说“没有大小姐的命令我们不能开”“除非大小姐命令我们才会开”“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库房”……
张家人觉得,这贺莲房实在是不够大气!
家丁们自然不会让张家人这些外人靠近贺府库房,要知道,那里除了被褥布匹米粮等等东西,还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呀!要是少了其中一样,哪怕砍了他们全家的头都赔不起!他们在贺府做活,是签了死契的,贺府就是他们的家,贺莲房就是他们的主子,而且这主子为人温柔和善,他们在贺府不愁吃穿也不会被打骂,只要做好本职工作,每个月还有多余的月份和赏赐可以领,谁那么傻会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
又一次去库房取物失败回来,张夫人秦氏气得七窍生烟,刚进了屋子就一掌拍到桌子上:“真真是气死我也!怎么说我们也是他贺家的客人,难道缺了物件,想去库房取都不可以?瞧那一个个狗奴才,满口的大小姐说了才算,大小姐允许才行,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可是大小姐的表伯母!”
张员外坐在桌边正喝着上好的云雾茶,被妻子这一拍吓了一跳,随后不满地说:“你就不能聪明点儿吗?就说你是想要床被褥,别说要别的。”虽然他们的目的是想进入库房去瞧瞧,里头有些什么宝贝。他们在滁州的时候就听说了贺莲房姐弟三人在元宵花会上一鸣惊人扬名天下的埙篪徽音舞,更是知道太后和皇上都赏赐了不少宝贝,贺府的库房里,不知道堆了多少价值连城的药材珠宝!
那么多东西,难道分给他们这穷亲戚一点就不行吗?还一品大官儿呢,骨子里却抠成这个模样。
秦氏气呼呼道:“我就是那么说的,可你猜怎么着?那些个狗奴才就是不让!非说我们得通过大小姐同意才行!前几次我让下人去要,他们就不给,昨儿个我叫孙氏和王氏去,也不行。今儿个我亲自去了,他们居然还是不给!真真是气煞我!”
夫妻俩正说着话,大徐氏进来了,她身后跟着孙姨娘王姨娘以及两个庶出孙女,正好听到两人的话。顿时横眉竖目,眼神一冷:“没用的东西!”
秦氏素来惧怕这个婆婆,当下大气都不敢出,嗫嚅道:“娘,媳妇真的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