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说大牛只能活一年,但是两年后,大牛还活着,只是越来越没精神了。
睡梦中,大牛说想回家。
于是小牛调转方向,带着大牛再次回到了陈家村。
回到村子的一刹那,大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然后自己坐了起来,径自下了马车,看着那几乎快没了人烟的村落,他老泪纵横道:“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小牛,小牛?!”
小牛已经多少年没听到父亲这么喊自己了,四十来岁的汉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冲过来应声道:“爹我在呢!”
方正和小牛都知道,大牛是回光返照了,或许这将是他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了。
然而,大牛却将小牛推开了:“我找小牛,不是喊你。小牛……小牛?爹回来了!”
大牛一路走一路喊,越走越快,很快就进了院子,然后破口大骂:“小牛你这懒孩子,咱家的鸡呢?鸭呢?猪呢?不是让你看好的么?怎么什么都没了?”
推开房门,更是大骂不止:“小牛,你给我出来!这么厚的灰也不知道打扫,你还能更懒一些么?”
看着大牛在家里大喊大骂,小牛站在院门口,哭成了泪人,口中呢喃:“爹,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方正拍着小牛的肩膀道:“你长大后,往往几年不回家。大牛对你的记忆越来越淡了,到了后来,他想你了就看你的画像,不过那也是小时候的画像。估计现在,他也只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了。”
小牛一听,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跪在地上磕头:“爹,我错了,我错了!孩儿不孝啊!”
大牛找了一圈没找到小牛,颓然的坐在了床上,然后躺了下去。
方正赶紧拎起小牛走到了床前。
“你们是谁啊?我家小牛呢?”大牛的眼神在涣散,艰难的闻着。
方正撤下了脸上的易容妆。
大牛眼神略有身材:“方正住持,你在呢啊?你看到我们家小牛了么?”
小牛努力的凑上去,大牛却不想看他:“方正住持,我家里蒸了馒头,我让小牛给你送过去啊。”
方正刚要点头,大牛又是一阵恍惚:“不对,馒头……馒头……我家小牛最爱吃馒头了。我馒头呢?我不能躺着,我得起来,我得给小牛送馒头去,他上学不能不吃馒头……”
念念叨叨着,大牛逐渐没了气息。
“爹!”小牛嚎啕大哭。
……
大牛走了,大牛的葬礼很简单,寥寥数人。
方正看着那抬走的棺椁,想起了昔日小牛结婚时候的盛况,百人长队,吹拉弹唱,八抬大轿……
现在却只剩下了简单的几人,还都是老人。
小牛想留下,方正把他赶走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需要你。你有妻儿,去履行自己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吧。”
小牛磕头,但是小牛不解:“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方正扶起小牛,两人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方正道:“你没错,大牛也没错,谁都没错,如果一定要说谁错了,错的是这个时代。这是个吃人的时代……”
“先生,以后我们还能再见么?”小牛问。
方正摇头:“不知道,或许有缘会再见吧。”
小牛最终还是离开了村子,因为他还有责任要履行。
方正没走,他就住在一指庙。
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只是山水之间的那个村子,逐渐没了烟火,逐渐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嗡!”
方正的手上在发光。
方正低头一看,感叹道:“原来这个局,不是破,而是悟。”
下一刻,棋子飞出,化为一道白光笼罩着方正,白光一飞冲天,直入九霄,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
嗡!
方正眼前的景象重现,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正悬停在半空中呢,自己手里的白子已经落在棋盘上了。
方正再看四周,熟悉的小庙,熟悉的阳光,熟悉的菩提树,熟悉的……咸鱼!
他回来了!
方正连忙问咸鱼:“净执,为师刚刚离开过么?”
咸鱼翻着鱼眼道:“没啊,你不就下了个棋么?咋的?下棋还能下没了?”
咸鱼凑过来,伸手拿了一枚棋子就落了下去,下一刻咸鱼翻了个白眼,扔下一句:“无聊……”
然后他就走了。
就这么平静的走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是方正看的清楚,咸鱼的确扔下一枚黑色的棋子在棋盘上,可是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难道这棋盘只对他有用?
方正问道:“净执,你就没看到点啥?”
咸鱼回道:“看到啦。”
“然后呢?”方正问。
咸鱼道:“然后我就往那一躺呗,我一咸鱼能干啥?好像过了千八百年吧,我见出不来,就随便说了点感悟就出来了。无聊死了……那点东西,我在佛前早听过不下千遍万遍了。我通不通不说,复制一遍还是没问题的。”
方正一阵无语啊,奶奶的,这货竟然是躺平了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