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王医生,我又捡到钱了。”辛子超从兜里摸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不知道是谁丢的,我交给您,你帮我寻找失主吧。”
“又捡到了啊,是不是有人故意塞给你的啊。”王医生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不明不白的钱我不要。”辛子超说,瓮声瓮气,憨厚中带着倔强,语气和夜间的他截然不同。
“好吧,我帮你收着。”王医生接了钱,辛子超如释重负,拿起扫帚继续扫地。
等王医生走过来,傅平安上前问道:“他有几个人格?”
王医生说:“你都看见了?目前有三个,一个杨万勇,一个陈健,一个王壮。”
傅平安不解:“他不是叫辛子超么?”
王医生说:“对,他是辛子超,但辛子超的人格藏在最深处,快要湮灭了。”
“为什么会这样?”傅平安毛骨悚然。
王医生说:“和你一样,一次任务,战友全死了,只有辛子超活下来,通常幸存者会有一种严重的负罪感,觉得自己不应该活着,辛子超就是这样,他在替战友们活着,而他本人,在他意识里是已经死了的。”
傅平安想到牺牲的四位战友,一阵刺痛。
“这里的故事多了,够写几部小说的。”王医生摇摇头,走了。
傅平安花了一段时间才消化这件事带来的心理震撼,开始仔细观察辛子超的三重人格,杨万勇狡黠幽默,爱恶作剧,陈健豪迈不羁,爱音乐,爱摇滚,王壮朴实憨厚一根筋,农村兵出身,类似许三多一般的存在。
辛子超在三种角色之间可以无缝切换,分演不同角色时,语气动作步幅都有差异,他能分裂的这么绝妙彻底,说明他和三个战友之间无比默契熟稔,就像傅平安和四个哥哥那样,彼此熟悉到一个眼神一个口头禅就知道什么含义。
……
傅平安的自考书买来了,学自考是他落榜之后就给自己预备的一条路之一,听人说自考文凭含金量很高,以后找工作时拿得出手,不过在专业方面没太多选择,他是奔着文凭去的,不是奔着专业去的,就随便选了个经济管理类。
自学考试是高等教育的一种补充方式,与普通高考和成人高考不同的是,自考是宽进严出,无门槛,谁都能参加,但是考试非常严格,难度不亚于高考,合格一门结业一门,全部科目合格之后发放毕业证,自考文凭不但能代表学历,更意味着考生具备坚韧不拔的毅力。
傅平安不缺毅力,但是在某些学科上缺少天赋,尤其是在自学阶段没有老师辅导,可谓举步维艰,文科类他没问题,英语也无障碍,最怕的就是高等数学,自考的高数书如同天书一般晦涩难懂。
他想到了那位第一个需要教材的病友,那人叫舒静宇,据说是二炮部队的文职干部,国防科技大的高材生,傅平安有心向他求教,客串一下数学老师。
舒静宇每天都在做题, 那一面黑板就是给他预备的,虽然下面只有一个瞎子学生,他依然乐此不疲,忽然有一天,下面多了一个学生,而且目光炯炯,还做笔记。
这下舒静宇兴奋了,滔滔不绝,洋洋洒洒,可是傅平安一个字都听不懂,他举手问道:“老师,您在讲什么?”
舒静宇拿粉笔写下一行英文,字体太飘逸,傅平安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来:Birch and Swinnerton-Dyer Conjecture。他顿时就惊了,搞数学搞到某某猜想的地步,那就是进入化境了啊,比如我国著名数学家陈景润一辈子都在研究哥德巴赫猜想。
“希尔伯特第十问题是不可解的,即不存在一般的方法来确定这样的方法是否有一个整数解。当解是一个阿贝尔簇的点时,贝赫和斯维讷通-戴尔猜想认为,有理点的群的大小与一个有关的蔡塔函数z(s)在点s=1附近的性态,猜想认为,如果z(1)等于0,那么存在无限多个有理点(解),相反,如果z(1)不等于0,那么只存在有限多个这样的点。”
舒静宇说完,走到傅平安面前问道:“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傅平安不得不硬着头皮很违心的回答:“有……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