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例子是我们机械制造专业的核心课程——机床设计。不知道是我们的老师太传统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们专业的教材基本上是围绕着一台苏联50年代设计的ca410车床展开的,虽然有点老,但是也足够难。我们班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考试成绩刚好60分——本系的老师总是手下留情的。而我得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97分,我也很疑惑,疑惑的不是我为什么考的这么好,而是奇怪老师究竟在什么地方扣了我三分,工科的专业课也有一项从不给满分的传统。
第二个例子是大学物理中的近代物理学。这门课很难,正因为很难所以老师通常不抓人,但对我们专业是个例外。教这门课的教授是个又干又瘦的小老头,我们专业四个班一百来人在一个大教室里上课,老师声音小,讲的又大多听不懂,所以同学们一般都是自己开小型讨论会,把老师的声音压了下去。
老师很古板,对课堂上的噪音很反感,说来说去这些学生又不听,有一次居然被气的心脏病犯了,伸手掏兜拿药的时候晕倒在讲台上,很危险,这些学生这次祸闯大了。我已经记不清楚正式考试有多少人被抓了,只记得我们专业一百来人,在第一次补考之后仍有二十二人不及格,其中一个经常和我一起上自习的mm考了17分。当时我考了82分,不是第一,是第二,不是因为我特别擅长物理,而是因为我早有预感,在图书馆下过一番功夫。
可惜就算是这样,我仍然没有拿到奖学金。这大概和体制有关吧,我不是学生干部。当时每个班的奖学金都是由班长报导员再到系里的,我们班长那几天流鼻血,大概感觉不是很爽,把我给忘了。名单出来之后,我们寝室只有班长拿了三等奖,却没有我,我去找辅导员讨个说法,系里给我补了个“特别贡献奖”的奖状,钱嘛,事情已经过去了,学校不可能再另外给了。
这个世界上的风水是轮流转的,我三年所受的委屈在毕业时一次补了回来,这一次我得了四千大洋——优秀毕业生奖。原因很简单,我毕业之后的去向是某建设中的核电站。当时人们以为核电站就是荒山野岭,其实不是,那个地方我去过,是个不大不小的江南县城,就在海边上,旁边有著名风景区,可以骑自行车去看钱塘潮,离上海、无锡、杭州的车程都在两个小时左右,这回便宜可占大了。
大学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很富足,没有辟谷。我记得我拿到奖金的当天晚上,几乎全班同学都去了烤肉店,到最后还剩下四个能够自己走路的同学,也不知道怎么把大家弄回去的。后来我碰到了这家烤肉店的老板,老板对我说:“你们当时把店里的扎啤都喝光了,后来上的扎啤我都兑水了,否则你们那样的喝法肯定受不了。”
你们帮我评价评价这位老板:如果他卖掺水的扎啤,我应该恨他,但是他现在告诉我他的扎啤掺水了,在当时的情况有客观的原因,我似乎还应该感谢他。到底要我怎么评价这位提供酒肉的老板?
第一:他还会以同样的原因继续卖掺水的酒肉,但是却把自己打扮成道义上的英雄。
第二:如果有一天他宣布自己不会再卖掺水的酒肉,人们是否需要赞扬他的境界得到了升华?
第三:真的到了那一天,当人们回忆起他曾经卖过掺水的酒肉,是否需要我们庆幸不是生活在过去?谁叫他是老板而我不是呢?
这是我大学生活最后一段经历,因为这一段经历,甚至让我感觉到曾经喝酒吃肉的日子都不是那么真实,而辟谷却是真实而清晰的。
——忘情公子于2004年冬
(“辟谷生涯”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