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玉钏儿的面色,小螺暗自揣测,姑娘的打算,怕是应该不难的。她伸手拉了拉玉钏儿的袖口,说道:“我们姑娘在前面柳树林子里编花篮呢,咱们去找她,陪着她说说话儿,可好?”
宝琴待下人素来和蔼,玉钏儿并不讨厌她,因此也就随着小螺走进了树林里。不多时,她便瞧见一位姿态娴雅的姑娘,坐在一块青石板上,正悠闲的用柳条编着小篮子。看那样子,已经坐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她身穿鸭儿黄色的藕丝衣衫,下面系着翠绫凤尾裙,乌发雪肤,在满目的绿意盎然中,仿佛跳跃出来了一般的醒目,令人见之忘俗。
玉钏儿走得近了,看清楚了宝琴的面容,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对方原本美若天仙的脸上,生着一些红红的小疙瘩,很是刺目,她不由得开口问道:“宝琴姑娘的脸,这是怎么了?”
宝琴满不在乎的笑道:“这都已经好多了,前些天看着,那才吓人呢,跟毁容了似的。”
玉钏儿愣了愣,问道:“这是为何?瞧着也不像是春癣,莫非琴姑娘吃错了什么东西吗?”
“吃错了东西倒是真的,不过,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宝琴一边继续编着篮子,一边笑着对玉钏儿说道:“我那里有一种用水晶瓶子装的茉莉香露,是从你们太太那里拿来的,你可曾见过?”
闻言玉钏儿愣了愣,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随即说道:“倒是有些印象,莫非,是那香露出了问题么?”
宝琴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记得,你们二太太有没有对那些要送到我们蘅芜苑来的茉莉香露,做过什么?”
若是换了从前她姐姐还没有死的时候,那么即使玉钏儿真的知道点什么,也是不会说的。但是在现在这种她心里怀着怨恨的情形之下,她便不想为王夫人保守秘密了。因此,她略略思忖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我仿佛记得有一日,太太正在自己卧房里对着满桌子的香露做什么,见到我一进去,就立即叫我出去……那个时候,她的手里,似乎是拿着一根很长的针的……”
宝琴点头道:“那便是了。我就是在喝了那茉莉香露之后,脸上开始长疙瘩的。并且,也在香露瓶口的木塞之上,发现了被针戳过的细小孔洞。如今我已经可以肯定,就是二太太搞的鬼。”
闻言,玉钏儿十分诧异:“琴姑娘你算是二太太的亲戚啊,她、她为何要如此行事?”
宝琴提醒她道:“想想你们家的娘娘,看来在你们太太眼里,我可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宝琴如此对她敞开天窗说亮话,不由得使玉钏儿惴惴不安起来:“琴姑娘,我的卖身契还在太太那里,不仅如此,我的父母的卖身契,也是在她手里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被她知道了,恐怕我们一家子,都会没有好下场……”玉钏儿并不是个愚蠢的人,愚蠢的人也混不到王夫人身边大丫鬟的位置之上来。因此,闻弦歌知雅意,她立即明白了宝琴今日特地要见自己的目的。
她不是不想给自己姐姐报仇,也不是为了拿什么双份月例银子而继续留在仇人身边服侍。而是因为卖身契在人家手里,身不由己罢了。
宝琴放下编织了一大半的花篮,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递了过去。玉钏儿接过来打开一瞧,里面是一叠小面额的银票,足有两千两银子。得到了这笔银子的话,就算他们一家子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安心生活了。
见玉钏儿明显动摇了,宝琴于是便趁热打铁的说道:“王夫人收藏卖身契的地方,你身为大丫鬟,一定是知道在哪里的吧?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银子,再偷了你们一家子的卖身契,到远离京城的地方买些田地,自己做个小地主,岂不比做人奴才强得多?”
捏着手中厚厚一叠银票,再想着自己姐姐的音容笑貌,玉钏儿咬了咬牙,说道:“听凭姑娘吩咐。”说完这句话,她像是刚爬了一座大山似的,满脊背都是汗水淋漓了。
既紧张不安,也很是快意。
姐姐,你在天上看着吧,玉钏儿就要替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