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方继藩道:“大灾当前,人命如草芥,太子殿下亲赴灵丘,灵丘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这是一篇很朴实的文章。
说实话,一个给孩子们开蒙的教书先生,往往都是连秀才都考不中的读书人罢了,混了大半辈子,肚子里有一点墨水,却是半桶水的水桶。
你若是要指望他能写出什么锦绣文章,那是痴心妄想。
何况,这万民书是要先给百姓们念诵过,百姓们认同之后,再画押的,它得通俗易懂啊。
方继藩念着这万民书,心里边是暗说谢公厉害,做事就是讲究,贵在真实。
“太子殿下鸿恩浩荡,草民人等,感激涕零,大明千秋,吾皇圣明,草民人等,得太子雨露之恩,纵死亦难报万一……”
殿中没有人说话。
都在细心听着方继藩所念出的每一个字,这篇文章,其实毫无美感,剩下的,只是肉麻的吹捧罢了。
那般还在跪着的朱厚照,腰杆子一下子直了。
虽然方才还是可怜巴巴的样子,可转瞬之间,龙精虎猛起来,人也莫名的显得英武了几分。
方继藩念毕,接着将这一大沓的万民书传递给宦官,道:“请陛下过目。”
宦官接过了万民书,看着上头歪歪斜斜的文字,不敢怠慢,匆匆将万民书送到了御案。
弘治皇帝的眼睛瞬间便被吸引了,他低头看着,上头的内容,和方继藩所念诵的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
这不过是一篇三百字的文章而已,其实毫无去细究的价值。
而真正令弘治皇帝所震惊的,却是在这一篇文章上,无数个触目惊心的指印。
一沓万民书,有百页之多,而每一页,画押的指印层层叠叠的,数之不尽啊。
弘治皇帝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看着上头每一个指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这就是民心,是声望啊。
无数的百姓,歌颂吾皇万岁,称颂太子爱民,当然,也小小的吹嘘了一下方继藩和西山书院,里头详细的记录了太子带领西山书院生员们救灾的经过,言辞虽无美感,却很真实。
弘治皇帝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朱厚照。
朱厚照此时满面红光,竟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弘治皇帝想的却是,凭着这一次救灾,谁还敢说太子是个糊涂人?
就只凭这个功绩,倘若到了自己百年之后,太子克继大统,自己便无须有任何的担心了。
自己的儿子……当真亲上河堤,身先士卒,这个家伙,当真率先扛起大石,当真在那里,每日和其他人一样,都只靠着几个饭团度日?
他当真夜里,只睡在河堤上?
弘治皇帝沉默了,因为这一点,是他无法做到的。
自己虽被称之为勤政,可自己肯放下架子,亲上河堤吗?
这短短半月的救灾,其中的艰辛,一定让人难以想象。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道:“太子……”
“儿臣在……”朱厚照学乖了,立即起身,到了殿中,很是规矩的拜倒在地。
弘治皇帝见匍匐在地的太子,目光也似乎变得柔和了几分:“朕来问你,这里头所言的,可都是真的?”
朱厚照却顿时有些委屈,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朱厚照道:“启禀父皇,是真的。”
弘治皇帝沉默了,又低头看了一眼万民书,他依旧还有些不敢确信:“你从实说来。”
“是真的啊。”朱厚照急了,这还是我爹吗?我做点好事咋了,就不许我做点好事?
我去救灾,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玩闹了呢?
朱厚照方才听到万言书的内容,心里既得意又澎湃,可现在……
他抬眼看着父皇凝重的脸色,就犹如给当头泼了一盘冷水,心里也有些恼了。
于是他咬咬牙,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
这又是什么状况?
满殿君臣,顿时瞠目结舌。
却见朱厚照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礼服脱去了,光着膀子!
可接下来,殿中传出了一阵阵的惊呼。
方继藩定睛一看,不由身躯一震!
噢,太子殿下的肌肉,很好啊,很匀称,和其他的妖艳JIAN货果然不太一样。
当然,这不是重点,朱厚照要展示的,是浑身的累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