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如此,朱厚照这个家伙在西山短短一月,能做到如此的地步,真是难得啊。
弘治皇帝当然知道,沈傲这样的败家子,荒唐起来有多可怕,可正因为如此,难以想象得到,只是一月之间,转变竟如此之大。
太子刻了一个萝卜,自封为书院院长,这西山书院能到这个份上,倒也没亏了。
沈文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口里接着道:“臣子还作了一篇八股,虽是粗鄙之作,可臣在其间看出了其用心,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西山书院对臣子而言,真是恩同再造啊。太子殿下与新建伯施教有方,臣……感激不已。”
这一番话,完全是发自于肺腑。
沈文眼圈都红了,他这儿子当初到底有多坑爹,才到这个份上啊。
刘健等人不禁唏嘘,尤其是刘健,其实是感同身受的,自己的儿子……不就……
而沈文的话,则是宛如一柄剑,刺入了弘治皇帝的心间!
弘治皇帝很震惊,他是怎么也料不到一个素来以清直著称的翰林清流,居然红着眼圈感激自己那儿子。
他儿子此前也是个胡闹的主,能气得他上蹿下跳,令他有一万个不放心呀!
而如此……
此时,弘治皇帝身躯微微一颤,他捋须,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面带着微笑道:“这不算什么……”
一字一句说出这些话,弘治皇帝心里,已涌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这叫什么呢……似乎是叫满足感。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弘治皇帝顿了顿,继续慢条斯理地道:“太子和方继藩,不过是小儿胡闹而已,沈卿家太言重了。”
小儿胡闹,这算是定性了。
可这定性让人懵逼,小儿胡闹都能专治各种人渣,那么这满朝文武都在做什么?扮家家酒吗?
沈文忙道:“臣之所言,俱都发自肺腑,陛下,太子殿下与新建伯绝非胡闹,臣今日算是服了,这是国家有幸,社稷有幸,太子殿下,英明啊。”
弘治皇帝已是龙颜大悦,浑身都舒泰起来,脸上则是憋住了笑颜,道:“论起来,太子休沐,竟也没有入宫觐见,可见他教人要有忠孝之心,自己却忘了。”
沈文等人一愣,连刘健都坐不住了:“陛下,太子在西山施教,劳苦功高,即便沐休之日,十之八九是还在书院之中办公的,臣等不能及也。”
一下子,弘治皇帝得到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忍不住,终于笑了:“是啊,看来太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沈卿家,你也辛苦了。”
他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太子……当真能将一个书院办好,如此的有声有色?
当然,这肯定离不开方继藩的辅佐,可即便如此,这结果,还是大大出乎了弘治皇帝的意料之外。
沈文,可是翰林学士啊,清流中的清流,这等清流的批判性极强,便是面对天子,那也是历来讲究直言犯上的,他开了这个口,太子的声誉,定然扶摇直上。
想到这里,弘治皇帝的心情就越发的好,这儿子总算是做了件好事了!
“这个家伙啊……”弘治皇帝心里想着:“居然也有肯尽心做事的时候,方继藩……诚不欺朕……”
弘治皇帝满是安慰,等到沈文和刘健等人告退,弘治皇帝眉梢一挑:“今日朕才觉得,太子像朕啊。”
萧敬在一旁,忙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弘治皇帝一脸的眉飞色舞,激动的在暖阁里疾走,方才在刘健等人面前,一直端着,不便表现太多的情绪,可现在,却忍不住想要跳起来。
他带着满脸的笑容道:“这确实是可喜可贺之事,朕听那沈卿家说他儿子如何改过自新,却犹如听到他在说太子如何改过自新,沈卿家的儿子知道忠义,自然也是因为太子知道忠义,其实那知行合一,也非没有道理,人有了良知,这良知可以是忠义,可以是羞耻之心,可以是一切圣人的教诲,只要有了这些,那么一切就水到渠成了,朕以往时万万想不到有这一天啊。从前朕对这个小子是苛刻了,幸得方继藩的提醒,他这个少詹事,果然朕没有看错。”
弘治皇帝乐了,如孩子一般。
此时,他竟和沈文惺惺相惜起来,之所以因为这些‘小事’而激动不已,实是因为他们的共同点是,对自己的儿子,本就没有太高的期望值,于是乎,哪怕是变得彬彬有礼,哪怕是可以亲力亲为,去做好了一件事,都足以让人欣慰。
弘治皇帝神采飞扬地继续道:“这西山书院是教书育人,又何尝不是在磨砺太子呢?很好,太子一月没有归家,想来也是辛苦吧,朕方才没有体谅到他的难处,竟还满心责备,这是朕的过失,预备一些吃食,赐去给太子,多准备他最喜欢吃的东西,罢了,罢了,朕还是亲自去坤宁宫,太子爱吃什么,他的母亲最是清楚的……还有方继藩…”
弘治皇帝来回走了一圈又一圈,手激动得在虚空里比划:“他伴驾在太子身边,也一定辛苦,太子这些日子,真是越发的令人刮目相看了,他的功劳不小,朕让坤宁宫也预备一份他的赐食,可不能让他们在西山吃什么苦头,摆驾,摆驾……”
说是让坤宁宫预备赏赐之物,可实际上,弘治皇帝是巴不得生了翅膀去张皇后那儿分享这一份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