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韩夫人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朝袁婆子看去。看起来,她倒是真的为他们家老爷担忧着。该说她是太过贤惠了呢,还是心太大了呢?总之,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今日天气甚好,碧蓝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唯有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趁着天气晴好,尤二姐带着花开在院子里切萝卜,预备要晒萝卜干。白生生胖乎乎的大萝卜,一刀切下去,汁水四溢,散发出微带辛辣的清香。晒干了之后,无论是腌渍,还是用来炖汤,都十分美味。正忙碌着,忽然院子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高喊道:“尤大娘在家么?”
放下菜刀,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来,尤二姐走到门口,扬声问道:“我母亲出去买菜了,请问你是谁呀?”
那声音顿了一顿,笑着回答道:“原来是二姐儿呀,我是袁大娘,你不认得我的声音了?”
“袁大娘么?真是稀客,快请进。”一边说着,尤二姐一边抽出门闩,将两扇旧木门打了开来。门外除了笑吟吟的袁婆子之外,还站着一位眼生的太太,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相仿的丫鬟。
看到陌生人,尤二姐脸上微露诧异之色,但仍然带着笑意:“袁大娘,请问这位是?”
袁婆子迈步进门,很是亲热的挽起尤二姐的胳膊,笑道:“这位便是那日我曾提起的,白大人家中的韩夫人了。这不,她听我说起你,便想来见一见,你可是嫌我们太冒失了?”
无缘无故的,堂堂一位侍郎夫人亲自来见她作甚?尤二姐心里升起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很是热情的招呼众人进屋,而后又亲自奉茶。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韩夫人拿出手帕状似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其实一双眼睛却在帕子底下细细的打量着她。越看,便越是满意。
很美丽,但,并不是让人不能忍受的过分的美丽。这,正是她想要的人选。
这样的女子,夫君会喜欢的。但,并不会沉迷进去。这样的状态,正是她所要的。
今日因为在家里劳作,尤二姐头上只挽着一个简单的圆髻,一应首饰俱无,却越发显出她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修饰”的清丽。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薄荷绿对襟绢衫,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下面系一条葱绿色绉纱褶子裙,微露脚上一双天青色素面绣鞋,亭亭玉立得像是一枝半开的新荷。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都可以看见,却看不见一个清晰的毛孔,真堪称肤如凝脂吹弹得破。藏在手帕里面的韩夫人的眼中,满意的神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原本尤二姐的心中还因为骤然上门的客人而生出了疑惑,但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她便明白了此事的由来。该顺水推舟吗?这样做,真的便能完成原身的心愿吗?可是,人家的原配正室,还好端端的坐在那儿呢!而自己自然更不可能干出无端端害人性命这种缺德事了。就算是这位夫人以后出事了,身为妾室,也是几乎不可能被扶正的。一般要脸面的人家,宁可再娶一位继室,也不会将家里的小妾扶为正妻,丢不起那人。更何况,尤二姐本身要的是比王熙凤更高的身份。就算是成为了白侍郎的正室夫人,也谈不上比王熙凤的身份更高吧?难道说,以后白侍郎会爬到一个极高的位置么?……那么,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下去呢?她心中揣测着,耳边却又响起了前些天那算命先生的话来。也许,应该相信他。毕竟,人家可是大能呢,真犯不着欺骗自己……
这一边,袁婆子跟尤二姐闲话了几句之后,韩夫人便与她攀谈起来。见她态度落落大方,言语和顺,心中更加满意了。但这种事不好跟本人直说,便只能跟她的母亲商议了。
待到尤老娘买了菜回到家中之后,见到稀客降临,也是十分诧异。袁婆子眼珠一转,拉住尤二姐的手说道:“哎哟二姐儿啊,我看你们家的咸菜做得真是好,闻着怪香的,不知你可愿意教一教我啊?”
全身沐浴在金色阳光里的尤二姐笑了一笑,回答道:“自然愿意了,大娘请随我到厨房里来吧,我细细的说与你听。”
袁婆子巴不得这一声,当下便携了尤二姐出了门,将屋子留给了韩夫人和尤老娘。尤老娘是老于世故的人,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了韩夫人的来意。联想起那日算命先生的话,心中已是有了五分愿意。其他的,还得看韩夫人的态度了。
见屋子里再没有了其他无关的人,韩夫人便堆起笑意,看向尤老娘问道:“敢问大娘,令爱青春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