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人,都是听得一阵诧异,鲁迅仍然在讲。
“所以现在的中国,社会上改革进展困难,学术发明不多,美术上创作成果寥寥;至于多人继续的研究,前仆后继的探险,那更不必提了。国人的事业,大抵是专谋时式的成功的经营,以及对于一切的冷笑。
但冷笑的人,虽然反对进步的事物,却又未必有保守的能力:即如鲁大炮这个称呼,那些人固然看不上我,但他们也提不起笔,写不出寥落几语。照他们的理论,自己早就应当闭嘴不言了。
却又不然,那些人,只是莫名其妙的冷笑,只是莫名其妙的恶毒之词。
中国的人,大抵在如此空气里成功,在如此空气里萎缩腐败,以至老死。”
“我想,人猿同源的学说,大约可以毫无疑义了。但我不懂,何以从前的古猴子,不都努力变人,却到现在还留着子孙,变把戏给人看。还是那时竟没有一匹想站起来学说人话呢?还是虽然有了几匹,却终被猴子社会攻击他标新立异,都咬死了;所以终于不能进化呢?”
……
“所以我时常害怕,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
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我又愿中国青年都只是向上走,不必理会这冷笑和暗箭。
真的,人是一个浊流。也只有海,能容这浊流干净。圣人才为海,在圣人眼里,能容下大侮蔑。
我不是圣人,但纵令不过一洼浅水,也可以学学大海。
毕竟横竖都是水,可以相通。
几粒石子,任他们暗地里掷来;几滴秽水,任他们从背后泼来就是了。
所以,我仍然会写作,若是能让中国的青年有所帮助,便是我写作的意义。”
在场所有人,眼中都或多或少有着震撼看着鲁迅,而任风看着礼堂里的屏幕,也是敬佩。
他的文章之所以如此辛辣尖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国人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现场,也是掌声雷动。
史大明也是颇为感叹,这一次的晓星文学奖,鲁迅当真是横空出世,或许也只有他这样有胸怀的人,才真的能写出如此小说吧。
一些听完演讲的年轻人,也真的不由有些沉默。
段老走上了台,开口说道:“其实这一次文学奖竞争很激烈,但当时委员会经过激烈争论和考虑后,最终还是决定将文学奖颁给鲁迅先生。
因为,对整个社会来说,我们可以恨他、骂他、不喜欢他、不屑于他,但是,我们不能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