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宙斯的名义,楚尼必须灭亡!”亚里士多德四世面目显得狰狞,额头血管迸起。数个月以来的愤怒让他竭力嘶喊,但作为臣子的他又不能在国王狄奥多托斯二世面前太过放肆。这种矛盾让他更加焦灼,他似乎已经化身成了阿喀琉斯。
“学士,我并不这么认为。”胖乎乎的狄奥多托斯二世正喝着塞浦路斯美酒,与浑身着火一样的亚里士多德四世相比,他的表情好似春天的湖水。“索格底亚那人认为,那些箭矢是秦尼人的,可能是秦尼人截杀了他们的商队,以及……”狄奥多托斯二世将银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这才继续说道:“杀害了我们的勇士,狄凯欧波利,还有那些可怜的士兵。”
“不,陛下。这些都是谎言,楚尼人和赵尼人预谋了这一切。”亚里士多德四世早已经先入为主了,他到死都不会忘记追击他和扎拉斯的那名骑兵将领所说的那句话。回到巴克特里亚后他最少询问了十名索格底亚那商人,他们都说这是楚尼语,意思是‘敌人骑兵逃跑了’。
“学士,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狄奥多托斯二世早就听说过亚里士多德四世的这条证据,但索格底亚那商人又提供了新的有关箭矢翎羽的证据。冬天到来前最后一批商人回到马拉坎达后,又传来赵尼境内发现商队失踪武器盔甲的证据。
这些证据互相矛盾,并没有明确的指向,但总体而言,索格底亚那人多数相信这件事是秦尼人做的,因为他们无法获得楚尼盔甲,也不愿看到楚尼得到索格底亚那贵族马,与楚尼同盟的赵尼人没有动机做这样的事情;而希腊人则大多相信狄凯欧波利是被楚尼指使的赵尼士兵砍下了头颅,最后埋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东亚远在万里之外,巴克特里亚不可能派出军队前去报复。并且塞琉古因为与楚尼通商,获得钜铁武器盔甲的同时,商税也在大幅度上涨。也许塞琉古二世很快就会派出他的大军进攻巴克特里亚。
狄奥多托斯二世的一句‘什么也做不了’让亚里士多德四世泄气,他再说道:“考虑到王国所面临的形势,我们必须尽快派出第二支商队,运回更多的武器和盔甲。”
“陛下,这不可能!不能这么做。”亚里士多德四世没想到国王是这样想的。他忽然回想起了总督攸提德莫斯的一个建议。
“我们必须这样做,学士。不这样做王国将不复存在。”狄奥多托斯二世强调道。“我们还需要与帕尼人尽快会面,只有联合帕提亚的帕尼人,我们才能保卫巴克特里亚。”
狄奥多托斯二世的坦诚,让来之前满怀希望的亚里士多德四世彻底心寒。他以前曾是狄奥多托斯二世的老师,可这样的师生关系并不足以说服狄奥多托斯二世派出军队,对东亚世界发动一次类似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征服。
这才是亚里士多德四世内心真正期望的。然而整个已知世界都不再有亚历山大式的英雄,所有的君王都像狮子死后乱作一团的豺狗,争抢着狮子遗留下的猎物。唯有楚尼仿佛一百年前的马其顿,那里有一个年轻的、立志征服已知世界的国王,一批誓死效忠他的贵族、一个日夜冒烟制造出无数武器盔甲的工场,以及可以连通整个世界的巨大海船……
回到熟悉的马拉坎达城,仇恨的间隙里亚里士多德四世回顾这一年来的历程,终于找到自己仇视楚尼的原因,确切的说,这根本不是什么仇恨,这是一种恐惧。已知世界正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衰弱,他们再也没有亚历山大大帝时代的雄心,而是陷入越演越烈的自相残杀。
如果东亚世界通过海船侵入已知世界,那将是所有(希腊)人的悲剧。他们已经拥有了尼萨马和贵族马,他们有坚不可摧的盔甲,轻巧却极其锋利的武器,最可怕的是他们拥有三千多万人口,这是整个波斯帝国人口的两倍,希腊半岛人口的五倍,马其顿王国人口的十五倍。
想到那些黄种人坐着海舟潮水一样涌入已知世界,想到秦法之下人只能像牲口一样苟活,想到伟大的希腊文明要被最卑微的东方人践踏,亚里士多德四世甚至会在睡梦中惊醒。
“以宙斯的名义,楚尼必须被灭亡!”退出王庭的时候,亚里士多德四世心里再次默念着这句话。他很快就找到一个等候已久的人,郑重的道:“我同意。我将向新国王效忠。”
“学士?”巴克特拉城内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换一个国王,亚里士多德四世的答复让人惊讶。
“我只有一个要求:”亚里士多德四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虽然叛乱时有耳闻,可他从未想到来的这么快。来人不解的看着亚里士多德四世,只听他道:“灭亡楚尼。”